汉东的平行宇宙


《汉东的平行宇宙:权力与尘埃》

卷标:第一卷 逆流而上的恶之花 核心事件:利剑归鞘,格局重塑

第一章:死局中的电话

2015年的汉东省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潮湿感。对于某些人来说,这是暴雨将至的前兆;对于另一些人来说,这是清算时刻的丧钟。

省委副书记高育良坐在书房的红木圈椅里,面前那盆精心修剪的盆景此刻显得格外刺眼。他的学生、原汉东省反贪局局长陈海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;另一个学生侯亮平带着尚方宝剑空降汉东,剑锋直指山水庄园,也直指他身后的赵家班。

老纪(省纪委书记田国富)刚从他这里离开。虽然话没说透,但意思很明显:上面要有大动作了,赵立春可能要倒,你高育良最好好自为之。

高育良摘下眼镜,揉了揉发胀的眉心。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,聪明人往往也是悲观的。他复盘了整局棋,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——败了。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中,他终究没能以“省服第三”的身份力挽狂澜。赵家这艘破船,要沉了。

他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,手指在按键上悬停了许久,最终还是拨通了祁同伟的号码。那是他最后的挣扎——通风报信。

做完这一切,高育良瘫坐在椅子上,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。他在等待,等待那个最终的审判。

然而,深夜十一点,那部红色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。

来电显示是从京城打来的。

高育良的心猛地一跳。这个时候,京城的电话,要么是“双规”的通知,要么是……

他深吸一口气,接起电话,声音尽量保持平稳:“喂?”

“育良啊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的,是一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。是赵立春。

高育良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。这个时候,老书记打电话来做什么?交代后事吗?

“老领导,这么晚了,有什么指示吗?”高育良试探着问道。

“育良啊,你是不是觉得,我们已经输了?”赵立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轻松。

高育良沉默了片刻,决定实话实说:“老领导,现在的局势……很严峻。侯亮平咬得很死,田国富那边也掌握了不少材料。我……”

“你不用跟我装傻。”赵立春打断了他,“我很高兴,这次的事你没有耍滑头。你也应该庆幸,你这次没有耍花招。”

高育良愣住了。这话是什么意思?庆幸?

“老领导,您越说我越糊涂了。您的意思是……如今还有可能峰回路转?”高育良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。

电话那头传来赵立春的一声轻笑,那笑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渗人。

“你不用管太多。你只需要知道——船,不会翻。明年,你也不会退居二线。”

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

电话挂断了。

高育良拿着话筒,僵在原地,如同雕塑。

“船不会翻?明年不退居二线?”他喃喃自语。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。这意味着赵立春不仅能从这场风暴中全身而退,甚至还有余力保住他高育良,甚至……更进一步?

这怎么可能?沙瑞金挟天子以令诸侯,大势已成,赵立春凭什么翻盘?

高育良重新戴上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。他知道,京城那边,一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。

第二章:最后的底牌

同一时刻,京城,赵家别院。

赵立春放下电话,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赌徒般的狠戾。

他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,从中取出一支黑色的录音笔。这支笔,他保存了整整四年。每一次看到它,他都会想起那个把自己伪装成农民的赵德汉,想起那个满墙都是现金的别墅。

“呵呵,都想看我倒下去……”赵立春摩挲着录音笔,眼神阴鸷,“可我偏偏不认输。国服前十那个位置,我已经向往很久了。”

他深吸一口气,拨通了一个在这个国家极具分量的号码。
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。

“喂?”一个威严而苍老的声音传来,带着一丝不悦,“我是林XX。这么晚了,哪位?”

“老领导,我是立春啊。”赵立春的声音瞬间变得谦卑,腰也不自觉地弯了下去,“真是不好意思,如果不是没有办法,我是不会这么晚打扰您的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:“立春,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汉东的事情,是大势所趋。我帮不了你。如果没有别的事,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。”

对方想挂电话。这是意料之中的事。

“老领导!”赵立春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,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,“如今只有您能帮我了。而且,只要我说个名字,您就一定会帮我。”

“什么名字?”

“赵德汉。”

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这种寂静比刚才的拒绝更令人窒息。

足足过了半分钟,那个威严的声音才再次响起,只是这一次,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赵德汉是谁?我不认识。”

赵立春笑了。他知道,自己赌对了。

“老领导真是贵人多忘事。赵德汉,就是那个贪了两亿多的处长啊。当初,可是您亲自给我打招呼,让我关照他的项目。怎么,您忘了?”

“赵立春!你不用跟我设这些文字陷阱。不认识就是不认识!”对方的声音带上了怒意。

“我这有一段录音,或许能帮您想起些什么。”

赵立春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,并将话筒凑了过去。

沙沙的电流声后,两个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。

“小赵,我能让你坐上这个位置,同样也能把你拉下来。好好做事,要是有一天东窗事发,你知道该怎么做。” ——这是那位神秘老人的声音。

“领导您放心,即使有那么一天,我也会一力承担。关于您的事,我不会吐露半个字。” ——这是赵德汉唯唯诺诺的声音。

“记得做一个账本,记上一些人。一定要周密……”

录音戛然而止。

赵立春重新拿起话筒,语气恢复了平静:“老领导,现在您总该想起来了吧?”

电话那头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。那是权威被挑战、秘密被揭穿后的愤怒与恐惧。

那位神秘老人万万没想到,当年的一次私密谈话,竟然会被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赵德汉录了音,而且这份录音,竟然落到了赵立春手里!

“赵立春,”老人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,“你想拿一段窃听录音要挟我?未免太天真了吧?这算不得什么法律证据。”

“老领导就是老领导,心理素质让人佩服。”赵立春不紧不慢地说,“法律证据?或许不算。但如果这段录音,还有一段赵德汉交接‘账本’的视频,出现在网络上,出现在某些首长的案头呢?您觉得,大家是会相信法律程序,还是会相信自己的耳朵?”

“你还有视频?”

“有。当初赵德汉为了自保,留了一手。可惜,他还没来得及用就被抓了。但我帮他保管得很好。”赵立春图穷匕见,“老领导,我不想要挟您。我只想活命。赵家不倒,这些东西就永远烂在肚子里。赵家若是倒了,那我只能鱼死网破。”

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。

终于,那个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妥协后的疲惫:“你想让我怎么帮你?”

赵立春的嘴角勾起一抹狂喜的弧度。他知道,他不仅活了,而且要翻盘了。

“我想让您制止沙瑞金在汉东的行动。另外……”赵立春看着窗外的夜色,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,“三个月之内,我要再进一步。”

“再进一步?那就是国服前十了。你的野心不小。”

“不想当将军的士兵,不是好士兵。老领导,这也是您教我的。”

“……好。沙瑞金那边,我会打招呼。至于再进一步,需要运作,但我答应你。”

“谢谢老领导栽培!”

挂断电话,赵立春瘫软在椅子上,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

这不仅是一场权力的博弈,更是一场在刀尖上的起舞。但他赢了。

第三章:利剑归鞘

汉东省委大院,省委书记办公室。

沙瑞金正站在地图前,意气风发地规划着汉东的未来。在他看来,收网的时刻已经到了。只要拿下赵家,清理了汉大帮,汉东就将迎来真正的“沙瑞金时代”。

就在这时,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。

“喂,我是沙瑞金。”

“小金子,是我。”

电话里传来的,是庞老的声音。庞老,沙瑞金政治上的领路人,也是他最坚实的后盾。

“庞老,您好!身体还好吧?”沙瑞金语气恭敬。

“瑞金啊,有些话,我必须跟你交代一下。”庞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,“汉东的‘利剑行动’,暂停吧。”

沙瑞金愣住了,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暂停?庞老,您说什么?现在万事俱备,只要一声令下,赵家……”

“我让你暂停!”庞老的声音严厉起来,“这是上面的意思。”

“上面?哪个上面?我在汉东反腐,也是上面的指示啊!”沙瑞金急了,“现在停下来,那是放虎归山,前功尽弃啊!”

“此一时彼一时。”庞老叹了口气,“瑞金,你是个聪明的孩子。你要明白,政治不是简单的黑白对错,而是平衡。赵立春那边……出了一些变数。有人保他了。”

“谁?”

“不能说。你也不要问。”庞老顿了顿,说出了一句让沙瑞金如坠冰窟的话,“那位老人传出话来:汉东的一把手,换个人一样做。”

沙瑞金握着话筒的手僵住了。

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。这不仅是警告,更是赤裸裸的威胁。如果他执意要动赵家,那么先倒下的,可能不是赵立春,而是他沙瑞金。

“我……明白了。”沙瑞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,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。

挂断电话,沙瑞金看着墙上的汉东地图,突然觉得那原本清晰的版图变得模糊起来。

四个月的谋划,雷霆万钧的攻势,竟然因为京城的一个电话,瞬间化为泡影。

这就是权力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正义也要让路。

第四章:风向变了

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,在汉东的高层圈子里悄然流传。

虽然没有正式文件,但所有敏感的政治动物都嗅到了风向的变化。

省纪委书记田国富第一时间赶到了沙瑞金的办公室。

“沙书记,听说……行动停了?”田国富一脸的不可置信。

沙瑞金坐在椅子上,神色疲惫,指了指对面的椅子:“坐吧,国富。”

“为什么啊?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!”田国富急得直拍大腿。

“国富同志,要有大局观。”沙瑞金用一种近乎机械的语气重复着这句官话,“现在情况比较复杂,上面要求我们稳一稳。有些事情,欲速则不达。”

田国富看着沙瑞金,从这位一向强势的书记眼中,他读出了无奈和妥协。

他懂了。不是沙瑞金不想查,是查不动了。

“那……侯亮平那边怎么办?”田国富问到了关键,“他还在查山水庄园,查陈海的车祸。这小子是个愣头青,要是他不肯停……”

沙瑞金揉了揉太阳穴:“让他回来吧。先调离反贪局长的一线岗位,去……去党校学习一段时间。或者是安排个闲职,冷处理。”

“这……他能答应吗?他背后可是钟正国。”

“钟正国那边,自然有人去沟通。”沙瑞金摆了摆手,“去办吧。”

走出办公室,田国富抬头看了看天。汉东的天空依旧晴朗,但他知道,一场看不见的阴霾已经笼罩了下来。

正义或许会迟到,但在这个平行宇宙里,它可能会缺席。

第五章:高育良的试探

高育良得知“利剑行动”停止的消息时,正在给他的盆景浇水。

“好,好啊。”他放下喷壶,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

赵立春没有骗他。船,真的没有翻。

第二天一早,高育良主动来到了沙瑞金的办公室。

这一次,他的步伐不再沉重,腰杆也挺直了不少。他不再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,而是一个平起平坐的对手。

“瑞金同志,忙着呢?”高育良微笑着打招呼,语气中少了几分恭敬,多了几分随意。

沙瑞金抬头,看着高育良那张保养得宜的脸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知道,高育良这是来“示威”的,也是来确认战果的。

“育良同志来了,坐。”沙瑞金维持着表面的客气。

“听说,省里最近有些工作调整?”高育良明知故问,“关于祁同伟同志上任副省长的事情,之前是不是搁置了?我觉得,现在是不是可以重新讨论一下了?”

这是试探。也是进攻。

如果沙瑞金拒绝,说明他还有反击之力;如果沙瑞金退让,那就说明赵立春在京城的运作已经彻底压制了沙瑞金。

沙瑞金看着高育良,沉默了良久。

他想拍案而起,想大声呵斥祁同伟的腐败问题。但他不能。庞老的警告言犹在耳——“换个人一样做”。

“祁同伟同志……”沙瑞金艰难地开口,“在公安战线工作多年,有功劳,也有资历。关于他的任用问题,我们可以……再研究研究。”

高育良笑了。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。

“再研究研究”,在官场语境下,就是“可以商量”,就是“妥协”。

“那就好。”高育良站起身,“瑞金同志,汉东的稳定大局,需要我们共同维护啊。那我就不打扰了。”

看着高育良离去的背影,沙瑞金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“憋屈”。
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汉东的攻守之势,异也。

第六章:一顿特殊的螃蟹宴

吕州,高育良的别墅。

“吴老师,这螃蟹真不错。”侯亮平剥开一只大闸蟹,看似吃得津津有味,眼神里却透着警惕。

吴惠芬笑着给他递上一碟醋:“亮平啊,多吃点。这可能是吴老师最后一次给你做螃蟹了。”

侯亮平的手顿了一下:“吴老师,您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高老师要高升了,你们要搬去京城?”

吴惠芬叹了口气,看向正在书房摆弄围棋的高育良,没有接话。

“亮平,进来陪老师手谈一局。”高育良的声音从书房传来。

侯亮平擦了擦手,走进书房。高育良指了指对面的座位:“坐。”

棋盘上,黑白子绞杀正酣。高育良执黑,步步紧逼;侯亮平执白,已现败象。

“亮平啊,汉东这盘棋,不好下啊。”高育良落下一子,意味深长地说。

“老师,棋还没下完,输赢未定。”侯亮平试图在棋盘上找回一点主动。

“不,已经定局了。”高育良抬起头,目光如炬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学生,“亮平,听老师一句劝,回京城吧。汉东的水太深,你把握不住。”

侯亮平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他知道,高育良这是在给他下逐客令,或者说,是最后通牒。

“老师,陈海还在医院躺着,山水庄园的案子还没查清,我怎么能走?”侯亮平的声音提高了几分。

高育良摇了摇头,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:“亮平,你还是太年轻。你以为这只是正义与邪恶的斗争?不,这是权力的游戏。现在的局势已经变了,你如果继续留在这里,不仅查不出真相,甚至连你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。”

“安全?朗朗乾坤,难道还有人敢对我动手?”

“这里是汉东。”高育良只说了这五个字,却重若千钧。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,背对着侯亮平,“如果你不信我,你可以去问问沙瑞金。看看他是让你留,还是让你走。”

侯亮平看着高育良的背影,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。这个曾经教导他“法治精神”的老师,如今却成了这庞大权力网中最核心的编织者。

“好,我会去问的。”侯亮平站起身,转身离去。

看着侯亮平离开的背影,高育良的眼神变得复杂。他确实是在赶侯亮平走,但某种程度上,这也是在保护他。在这个即将失控的漩涡里,哪怕是作为对手,他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学生粉身碎骨。

第七章:无声的撤退

汉东省人民检察院。

季昌明看着侯亮平,一脸的不可思议:“你说什么?高育良让你走?还要你去问沙书记?”

“是的,季检。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。”侯亮平眉头紧锁,“高育良这么急着赶我走,说明他们心虚了,更说明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。”

季昌明摘下眼镜,擦了擦:“亮平啊,我也收到了一些风声。省里的专项行动好像……停了。”

“停了?谁下的命令?”

“不知道。但现在所有的调查组都处于待命状态。”季昌明叹了口气,“看来,我们要去见见沙书记了。”

半小时后,沙瑞金办公室。

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沙瑞金坐在办公桌后,脸色铁青,面前的茶杯早已凉透。

“沙书记,利剑行动……真的停了吗?”侯亮平开门见山。

沙瑞金沉默了许久,终于缓缓点了点头:“是的,停了。这是上面的指示。”

“为什么?”侯亮平急了,“我们已经掌握了那么多线索,只要再进一步……”

“亮平同志!”沙瑞金打断了他,声音中带着一丝严厉,也带着一丝无奈,“作为党员干部,服从命令是天职。有些事情,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。”

侯亮平愣住了。他从未见过如此颓丧的沙瑞金。那个刚来汉东时意气风发、誓要扫除一切害人虫的省委书记,此刻竟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。

“高育良让我回京城。”侯亮平突然说道。

沙瑞金猛地抬起头,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:“他真这么说?”

“是。他说为了我的安全。”

沙瑞金靠在椅背上,闭上了眼睛。他在快速思考高育良这步棋的用意。威胁?示威?还是……祸水东引?

“育良同志说得对。”良久,沙瑞金睁开眼,语气变得平静而冷酷,“汉东现在的确不太平。为了你的安全,也为了大局,你先回京城吧。去党校学习一段时间,避避风头。”

“沙书记,连您也……”

“这是命令!”沙瑞金站起身,不想再多解释,“回去准备一下,尽快动身。”

侯亮平看着沙瑞金,眼中充满了失望和不解。他敬了个礼,转身摔门而去。

看着侯亮平离去,沙瑞金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。他不仅是在生高育良的气,更是在生自己的气。堂堂省委书记,竟然连自己手下的一员大将都保不住,还要被迫配合对手演戏,这是何等的屈辱!

第八章:借力打力

侯亮平虽然走了,但沙瑞金的斗争并没有结束。他知道,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,很快就会被高育良和赵立春彻底架空。

他拨通了庞老的电话。

“庞老,有些情况,我想请您帮个忙。”沙瑞金的声音低沉。

“说吧,小金子。”

“我想请您给钟正国同志带个话。”

庞老那边沉默了一下:“钟正国?那是侯亮平的岳父,也是国服前十。你找他做什么?利剑行动已经停了,你不想活了?”

“庞老,我不是要重启行动。”沙瑞金解释道,“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一件事。高育良逼迫侯亮平离开汉东,并且暗示有人要对侯亮平的人身安全下手。”

“哦?”庞老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玩味,“这是高育良说的?”

“是的。而且赵立春那边也有动作。我怀疑,他们是想通过打击侯亮平,来震慑京城那边的力量。”沙瑞金开始“艺术加工”情报。

这是政治斗争中常用的手段——借刀杀人。既然我动不了你赵立春,那就引一个更能动你的人入局。钟正国爱女如命,如果让他知道女婿在汉东被人威胁,甚至有生命危险,他绝不会坐视不理。

“这招……有点险啊。”庞老沉吟道,“不过,也确实是个破局的法子。好,这话我帮你带到。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,钟正国那是千年的狐狸,没那么容易被当枪使。”

“谢谢庞老。”

挂断电话,沙瑞金走到窗前,看着窗外的落叶。秋天到了,汉东的肃杀之气更重了。

他知道,自己这招是兵行险着。如果钟正国入局,那么赵立春就要面临两线作战,自己就能获得喘息之机;如果钟正国不接招,那自己就彻底得罪了赵家,后果不堪设想。

但此时此刻,他已经没有退路。

第九章:电话里的交锋

京城,钟家。

钟正国听完庞老的传话,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愤怒。他只是静静地喝着茶,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。

“这孩子,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。”钟正国放下茶杯,叹了口气。他说的既是侯亮平,也是沙瑞金。

但他不能不管。哪怕明知是沙瑞金的计策,只要涉及到侯亮平的安危,他就必须有所表示。这就是阳谋,你明明知道是个坑,还得往里跳。

他拿起电话,直接拨通了赵立春的号码。

“立春同志,最近身体可好啊?”钟正国的声音听起来很亲切。

赵立春接到电话时正在看戏。看到来电显示,他眉头一皱,随即换上一副笑脸:“哎呀,是正国同志啊!稀客稀客!我身体还硬朗,多谢关心啊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钟正国话锋一转,“听说,汉东那边最近挺热闹?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女婿,好像给你们添麻烦了?”

赵立春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果然来了。

“正国同志这是哪里话!亮平同志是优秀的年轻干部,在汉东工作很出色嘛。我们都很喜欢他。”赵立春打着哈哈。

“是吗?可我怎么听说,有人觉得他在汉东不安全,逼着他回京城呢?”钟正国的语气冷了几分,“立春啊,咱们都是老同志了。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。孩子不懂事,我们可以教育,但不能吓唬。你说是不是?”

赵立春立刻明白了。这是沙瑞金在背后搞鬼!

“正国同志,这是误会!绝对的误会!”赵立春连忙解释,“亮平同志回京,那是为了去党校深造,是组织对他的培养。至于安全问题,在汉东的地界上,谁敢动他一根汗毛?我赵立春第一个不答应!”

“呵呵,有你这句话,我就放心了。”钟正国笑了笑,“那我就在京城等着亮平回来。立春啊,有些事,适可而止。太过分了,大家脸上都不好看。”

挂断电话,赵立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,变得狰狞无比。

“好你个沙瑞金!竟然学会告黑状了!”

他没想到,沙瑞金竟然能把钟正国搬出来。这下事情麻烦了。如果钟正国真的介入,那他那个“再进一步”的计划,恐怕就要生变数。

他立刻给高育良打了个电话。

“育良,你是不是跟侯亮平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?”

高育良一头雾水:“老领导,我只是劝他离开,这是为了大局啊。”

“大局个屁!”赵立春难得爆了粗口,“沙瑞金那个滑头,把你对侯亮平说的话,添油加醋地传到了钟正国耳朵里!现在钟正国以为我们要对他女婿下手!你这是给了人家借口!”

高育良握着电话,冷汗下来了。他没想到沙瑞金的反击来得这么快,这么阴。

“那……现在怎么办?”

“怎么办?凉拌!”赵立春没好气地说,“侯亮平必须走,而且要走得风风光光!你亲自去送行!另外,那个祁同伟,让他收敛点!别再给我惹事了!”

第十章:退一步,为了进两步

侯亮平离开汉东的那天,场面很“隆重”。

省委副书记高育良亲自到机场送行,还拉着侯亮平的手,语重心长地嘱咐他在党校要好好学习,早日归来建设汉东。

新闻媒体拍下了这一幕,标题是《温情送别:高育良书记勉励青年干部深造》。

看着报纸上的照片,沙瑞金笑了。

他输了一招(侯亮平被赶走),但也赢了一招(成功离间了赵立春和钟正国的关系,并让高育良吃了个哑巴亏)。

“小白,通知下去,明天的常委会照常进行。”沙瑞金把报纸扔进垃圾桶,“既然他们想演戏,那我们就陪他们演到底。”

而此时,坐在飞往京城飞机上的侯亮平,看着窗外的云层,心情沉重。

他知道,自己这次离开,不仅仅是撤退,更是逃亡。

“汉东,我还会回来的。”他在心里默默发誓。

但他不知道的是,当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,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的“猴子”,而变成了一个懂得在黑暗中行走的“猎人”。

第一卷《逆流而上的恶之花》至此结束。汉东的局势看似平静,实则暗流涌动。赵立春的翻盘、高育良的上位、沙瑞金的隐忍、侯亮平的离去,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序曲。

真正的较量,才刚刚开始。

第十一章:权力的真空

侯亮平的离开,像是在汉东反腐的这锅沸水里突然抽走了薪柴,水面看似平静下来,但底下的暗流却更加汹涌。

汉东省反贪局大楼内,气氛低沉得可怕。陆亦可坐在办公室里,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局长办公室,眼圈泛红。侯亮平走得匆忙,连个告别会都没开,只留下了一封简短的交接信。

“陆处,咱们接下来怎么办?”林华华小心翼翼地问,“那些还在查的案子……”

“封存。”季昌明推门而入,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,“所有涉及山水庄园和陈海车祸案的卷宗,全部封存,移交省纪委。”

“可是季检……”

“执行命令!”季昌明厉声打断了她,随后语气又软了下来,“孩子们,天变了。现在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时候了。保护好自己,等待时机。”

而在省委大院,沙瑞金的日子也不好过。侯亮平一走,他手中的“尚方宝剑”没了,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摇摆不定的干部,开始重新审视风向。

他去省公安厅视察,原本应该全程陪同的祁同伟却声称“下基层调研”去了,只派了一个副厅长来应付。这种赤裸裸的冷落,让沙瑞金明白,自己在汉东的威信正在急速流失。

“书记,田国富书记来了。”白秘书推门汇报。

“让他进来。”

田国富进门时,脸色很难看。“沙书记,高育良那边动作很快。侯亮平前脚刚走,后脚组织部就提出了几项人事任命,全是汉大帮的人。而且,听说祁同伟正在活动,想要接任副省长。”

沙瑞金冷笑一声:“他们的胃口倒是不小。侯亮平走了,他们就觉得高枕无忧了?觉得我沙瑞金成了泥塑的菩萨?”

“可是沙书记,现在上面的态度暧昧,赵立春又在京城活动……我们如果不做点什么,恐怕真的会被架空。”

沙瑞金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看着汉东的天空。

“国富,你知道什么叫‘真空’吗?”沙瑞金缓缓说道,“侯亮平走了,反贪局留下了真空;我如果示弱,省委也会留下真空。权力这东西,就像空气,一旦有了真空,马上就会有别的力量填补进来。既然他们想填,那我们就给他们加点料。”

沙瑞金转过身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“通知李达康,让他来见我。另外,让易学习做好准备。既然他们想玩,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。”

第十二章:胜天半子

山水庄园,高尔夫球场。

祁同伟挥出一杆,白色的小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稳稳地落在果岭上。

“好球!祁厅长这球技,真是越来越精湛了。”高小琴在一旁鼓掌,笑颜如花。

祁同伟把球杆递给球童,接过毛巾擦了擦汗,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:“小琴啊,这就叫‘运势’。运势来了,挡都挡不住。侯亮平那只猴子被赶回了花果山,沙瑞金现在也是拔了牙的老虎。这汉东的天,终究还是姓赵,也姓祁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高小琴递上一杯红酒,“听说高育良书记已经在运作您上副省的事了?这以后,我就得改口叫祁省长了。”

祁同伟抿了一口酒,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:“副省长?哼,那只是个开始。当年我那一跪,跪丢了尊严,但也跪出了前程。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看看,我祁同伟,是如何胜天半子的!”

就在这时,祁同伟的手机响了。是高育良。

“老师,您找我?”祁同伟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。

“同伟,你在哪?”高育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。

“我在……在下面调研呢。”祁同伟撒了个谎。

“调研?是在山水庄园调研高尔夫球场的草皮吧?”高育良直接戳穿了他,“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。有些话,我要当面跟你说。”

挂断电话,祁同伟的脸色沉了下来。他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:“老师这是怎么了?侯亮平都走了,他还这么谨小慎微。”

“或许是越老越胆小吧。”高小琴轻声说,“不过祁厅长,您现在正是关键时期,还是去一趟吧。毕竟,还得靠他推您上去。”

祁同伟冷哼一声:“靠他?哼,要是没有我帮他处理那些烂摊子,他高育良能有今天?行,我去会会他。我倒要看看,他又要给我上什么政治课。”

第十三章:筹码

高育良的书房里,茶香袅袅,但气氛却并不轻松。

祁同伟坐在高育良对面,看似恭敬,实则有些漫不经心。

“同伟,你最近太高调了。”高育良敲了敲桌子,“侯亮平刚走,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上位?你知不知道,沙瑞金虽然暂时隐忍,但他手里还有李达康,还有易学习。你这个时候冒头,就是给人家当靶子!”

“老师,机会不等人啊。”祁同伟不以为然,“现在赵家在京城势头正盛,沙瑞金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。这时候不拿副省,还要等到什么时候?”

“糊涂!”高育良恨铁不成钢,“你以为副省长是那么好拿的?那是要上常委会讨论的!沙瑞金是一把手,他有一票否决权!如果他死咬着不放,你能怎么办?”

“那您说怎么办?难道就这么耗着?”

高育良叹了口气,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:“这是我刚得到的消息。沙瑞金准备提拔易学习做吕州市长,同时想让赵东来接任省公安厅厅长。”

“什么?赵东来?”祁同伟猛地站起来,“他想摘我的桃子?门都没有!”

“坐下!”高育良喝道,“急什么?这就是沙瑞金的筹码。他想用公安厅长的位置,来换取你的副省长提名。或者说,他是想把你架空。”

祁同伟冷静了下来,眼神变得阴冷:“老师,您的意思是,这是一场交易?”

“政治本身就是交易。”高育良端起茶杯,吹了吹,“沙瑞金需要安抚李达康,需要提拔自己人。而你需要进步。这就是筹码。我的意见是,你可以让出公安厅长的位置,但不能让给赵东来。我们要推一个自己人上去,或者是……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中间人。”

“中间人?”

“对。既不是沙家帮,也不是汉大帮,但又能为我们所用的人。”高育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你觉得,省厅的林宇峰副厅长怎么样?”

祁同伟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高育良的用意。林宇峰是个老好人,胆小怕事,容易控制。如果让他当厅长,实际上公安厅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。

“老师高明!”祁同伟竖起大拇指,“那沙瑞金那边……”

“沙瑞金那边,我会去谈。”高育良站起身,“同伟,你要记住,欲速则不达。要想胜天半子,就得学会忍耐。这次,我们不仅要拿到副省,还要把公安厅牢牢抓在手里。”

第十四章:孤臣

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。

李达康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,心中却是一片孤寂。侯亮平走了,沙瑞金示弱了,汉东的风向似乎一夜之间就变了。

作为沙瑞金最倚重的大将,李达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。那些曾经对他唯唯诺诺的下属,现在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飘忽。

“书记,这是光明区报上来的大风厂安置方案。”区长孙连城走了进来,递上一份文件。

李达康翻了翻,眉头紧锁:“这叫什么方案?这叫敷衍!资金哪里来?土地怎么批?孙连城,你当个区长就只会当传声筒吗?”

孙连城一脸委屈:“李书记,我也没办法啊。市财政没钱,省里也不给批地。我总不能去抢吧?”

“没办法就去想办法!”李达康把文件摔在桌上,“我告诉你,大风厂的事情解决不了,你这个区长也别干了!回家抱孩子去吧!”

孙连城捡起文件,灰溜溜地走了。

李达康瘫坐在椅子上,长叹一口气。他知道,这不怪孙连城。现在省里高育良卡着脖子,祁同伟盯着漏洞,他李达康想做点事,比登天还难。

“孤臣啊……”李达康喃喃自语。

他一直自诩为改革的闯将,不结党,不营私,只唯实。但在这种复杂的政治斗争面前,他发现自己这个“孤臣”,是多么的无力和脆弱。

就在这时,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。是沙瑞金。

“达康同志,来我这里一趟。”

李达康整理了一下衣领,大步走出了办公室。无论局势多么艰难,他李达康绝不认输。只要沙瑞金还需要他这把刀,他就敢把汉东这块硬骨头砍开!

第十五章:举手之间

省委常委会,气氛凝重。

这是侯亮平离开后的第一次常委会,也是决定汉东未来格局的一次关键会议。

沙瑞金坐在主位,面色平静。高育良坐在左手边,神态自若。

议题只有一个:关于祁同伟同志提任副省长的人事安排。

“同志们,祁同伟同志在公安战线工作多年,成绩是有目共睹的。”高育良率先发言,“为了更好地统筹全省的政法工作,我建议提拔他为副省长。这也是为了汉东的稳定大局。”

随后,李达康发言。他虽然看不惯祁同伟,但他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,而且沙瑞金之前跟他透过底,这是为了换取更大的利益。

“我原则上同意。”李达康的话很简短,但分量很重。

接着是其他常委表态。有了高育良和李达康的定调,大家纷纷表示赞同。

最后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沙瑞金身上。

沙瑞金环视四周,目光在每一个常委脸上扫过。他看到了期待,看到了观望,也看到了幸灾乐祸。

他知道,只要自己举起这只手,祁同伟就赢了,高育良就赢了,赵家就赢了。

但他更知道,如果不举这只手,汉东就会陷入无休止的内耗,而他这个书记,也将彻底失去掌控局面的机会。

妥协,是为了更好的进攻。

“既然大家都同意,那我也没意见。”沙瑞金缓缓举起了右手,“但是,我有两个条件。第一,祁同伟同志不再兼任省公安厅厅长;第二,新任厅长的人选,要由组织部重新考察,并在下次常委会上讨论。”

高育良的瞳孔微微一缩。他不兼任厅长是意料之中,但“重新考察”这四个字,却充满了变数。沙瑞金这是在留后手啊。

不过,只要祁同伟上了副省,其他的以后再说。

“同意。”高育良也举起了手。

随着一只只手举起,汉东的权力格局再次发生了剧变。祁同伟如愿以偿,成为了汉东省的副省长。

然而,在举手的那一刻,没有人知道,这看似团结的表决背后,隐藏着怎样的杀机与算计。

一场关于权力的游戏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
第十六章:谁的公安厅

祁同伟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副省长,但他并没有搬进省政府大楼那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,反而更加频繁地出入山水庄园。

因为他知道,自己赢了面子,却可能输了里子。沙瑞金那句“重新考察厅长人选”,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喉咙里。如果公安厅脱离了掌控,他这个政法委书记(副省长兼任)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。

“老师,沙瑞金这是缓兵之计。”祁同伟在高育良的书房里来回踱步,“他想把赵东来扶上位。赵东来是李达康的铁杆,也是沙瑞金的看门狗。一旦让他掌握了省厅,我在汉东的政法系统里就被架空了一半。”

高育良正在修剪一盆君子兰,剪刀“咔嚓”一声,剪掉了一片枯叶:“同伟,急什么?沙瑞金想推赵东来,也得问问常委们答不答应。赵东来屁股底下干净吗?”

“不算太干净,但也抓不住大把柄。这人做事很谨慎。”

“没有把柄,就制造把柄。”高育良放下剪刀,眼神变得阴冷,“举报信这东西,真真假假,只要能让组织部门‘暂缓任用’,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。记住,我们要的不是赵东来死,而是让他‘病’,病到无法履职。”

祁同伟心领神会:“我明白了。林宇峰那边我已经安抚好了,他是个聪明人,知道该听谁的。”

“林宇峰是个过度人选,你要用好他。”高育良嘱咐道,“让他去顶住沙瑞金的压力,你在幕后指挥。这样,出了事是他的,有了功是你的。”

当晚,一封关于赵东来“生活作风问题”和“在相关案件中徇私枉法”的匿名举报信,悄然出现在了省纪委书记田国富的案头。

虽然没有实锤,但在干部提拔的关键考察期,这就是致命的“暂停键”。

第十七章:脏水

省纪委的调查组再次进驻京州市公安局。这一次,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压抑。

赵东来坐在办公室里,看着窗外的警车,心中一片冰凉。他知道,这是针对他的“定点清除”。

“赵局长,关于群众反映你在‘11·6’案件中,涉嫌违规干预办案,请你解释一下。”调查组的组长面无表情地问道。

“那是为了保护线人!”赵东来猛地拍了桌子,“如果不干预,线人一家老小都要没命!这是经过局党委集体讨论的!”

“集体讨论?记录在哪里?为什么我们在卷宗里没看到?”

赵东来愣住了。他突然想起,那次会议的记录员,是现在的副局长程度——祁同伟的人。

“你们……这是陷害!”

“赵局长,请注意你的态度。我们是例行公事。”

调查持续了整整一周。虽然最后查无实据,但“疑罪从无”在官场上的另一个解释是——疑人不用。

省委常委会上,关于省公安厅厅长的人选再次被提上议程。

“鉴于赵东来同志目前涉及一些信访问题,虽然尚未查实,但为了干部队伍的纯洁性和公信力,建议暂缓提拔。”田国富在会上“公事公办”地说道。

沙瑞金看着田国富,眼中闪过一丝失望。他知道田国富是为了自保,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势头正盛的汉大帮。

“既然这样……”沙瑞金环视四周,目光最终落在高育良身上,“育良同志,你有什么建议?”

高育良微微一笑:“省厅的工作不能一日无主。林宇峰同志作为常务副厅长,业务熟练,作风稳健。我建议,由他暂时主持省厅全面工作。等赵东来同志的问题查清楚了,再做定夺。”

“主持工作”,而不是“任命”。这是一个精妙的折中。

李达康想反对,但看到沙瑞金沉默不语,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。

就这样,赵东来被“挂”了起来,而林宇峰,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“中间派”,成了省公安厅的实际掌门人。

祁同伟在会后给高育良发了一条短信:“老师英明,胜天半子。”

第十八章:归来的闲人

侯亮平回到了汉东。

没有鲜花,没有掌声,甚至没有接机的人。他提着简单的行李,走出机场,打了一辆出租车,直奔省委党校。

是的,党校。这是沙瑞金给他安排的“避风港”,也是高育良给他划定的“牢笼”。

按照上面的安排,侯亮平结束党校学习后,将出任汉东省干部廉政教育培训中心副主任。一个听起来高大上,实则无权无势、专门负责给犯错干部“洗脑”的闲职。

“亮平,委屈你了。”当晚,季昌明偷偷来到党校宿舍看望他。

“季检,不委屈。”侯亮平给季昌明倒了一杯水,脸上带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平静,“在这里挺好,能静下心来读书,思考。”

“你……真打算就这么混日子了?”季昌明有些恨铁不成钢,“你岳父那边……”

“季检,”侯亮平打断了他,“我现在才明白,以前的我,太锋利了。锋利到不仅伤了敌人,也伤了自己人。在这个平行宇宙里,想做事,光有尚方宝剑是不够的。”

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《厚黑学》,晃了晃:“我现在在学这个。”

季昌明看着侯亮平,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很陌生。那个曾经意气风发、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侯局长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深沉、内敛,甚至带着一丝阴郁的中年人。

“亮平,你变了。”

“世道变了,我也得变。”侯亮平笑了笑,“放心吧季检,我还没死心。我只是在等风来。”

第十九章:孙连城的算盘

李达康最近很烦躁。

光明区的大风厂拆迁问题成了死结,几百号工人天天堵着区委大门,上访信像雪片一样飞向省委。

“这个孙连城,简直就是个废物!”李达康在办公室里骂娘,“让他解决问题,他天天给我看星星!”

“达康书记,要不……换人?”组织部长提议。

“换谁?这个烂摊子谁敢接?”李达康反问。

就在这时,高育良给李达康打了个电话。

“达康啊,光明区的事情我听说了。”高育良的声音听起来很关切,“孙连城同志确实有些……不在状态。不过,我看他对天文很有研究,是不是可以让他去负责科技口?至于区委书记的人选,我倒是有个建议。”

“谁?”

“还是孙连城。”

李达康愣住了:“老高,你拿我寻开心呢?”

“不不不,我的意思是,给他加加担子。”高育良意味深长地说,“孙连城这个人,虽然懒,但他不贪。现在大风厂的问题,核心是钱。只要有人能搞来钱,谁当这个书记都一样。我听说,孙连城跟山水集团那边,似乎能说得上话。”

李达康心里一动。山水集团?赵瑞龙?

他明白了。高育良这是在暗示他:想解决大风厂的问题,就得向赵家低头。而孙连城,就是那个中间人。

“好,那就让他再试三个月。如果还解决不了,我亲自撤了他!”李达康咬牙切齿地说道。

放下电话,高育良对坐在对面的孙连城说道:“连城啊,机会我给你争取来了。能不能翻身,就看这一把了。”

孙连城苦着脸:“高省长,这哪是机会啊,这是火坑!那大风厂要安置,起码得几个亿,区财政只有几百万,我去哪弄钱?去天上摘星星换钱吗?”

“钱的事,你不用管。”高育良递给他一张名片,“去找这个人。他会帮你的。”

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:刘新建(汉东油气集团董事长)。

孙连城看着名片,手开始发抖。他知道,这不是钱,这是买命钱。

第二十章:钱从哪里来

孙连城硬着头皮去了汉东油气集团。

刘新建接待了他,态度傲慢得像个皇帝。“孙区长,要钱?可以啊。我们集团最近正好有个‘扶贫’计划。不过,这钱不能白给,得有抵押。”

“抵押?光明区连办公楼都快抵押出去了,哪还有东西?”孙连城摊手。

“有啊。”刘新建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块地,“光明峰项目旁边的那块商业用地,我看就不错。你们区里把它划拨给我们做‘职工宿舍’,这三个亿,我马上打给你。”

孙连城倒吸一口凉气。那可是商业黄金地段,市值起码十个亿!拿去做职工宿舍?这不是明抢吗?

“刘总,这不合规矩……”

“规矩?”刘新建冷笑,“高育良书记打过招呼了,这就叫规矩。孙连城,你想想清楚,是你的乌纱帽重要,还是那块地重要?再说了,这地给了我们,也是肉烂在锅里,都是国家的嘛。”

孙连城从汉东油气集团出来时,感觉天旋地转。

他知道,只要签了这个字,他就彻底上了贼船,成了汉大帮侵吞国有资产的帮凶。但如果不签,李达康马上就会让他滚蛋,甚至还会以“懒政怠政”的典型把他钉在耻辱柱上。

他回到家,拿出望远镜,想看看星星。可惜,今晚全是乌云。

“这宇宙这么大,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区长呢?”孙连城发出一声长叹。

第二十一章:恶魔的援手

就在孙连城犹豫不决的时候,另一个“援手”伸了过来。

高小琴约他在山水庄园打高尔夫。

“孙书记,听说油气集团那边条件太苛刻?”高小琴穿着一身运动装,英姿飒爽,手里拿着球杆,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,“我们山水集团可以不用那么麻烦。钱,我们出;地,我们要。但是,我们不仅要地,还要政策。”

“什么政策?”孙连城警惕地问道。

“把大风厂那块地,变更为商业住宅用地。”高小琴微笑着说出了最狠的话,“另外,光明区未来的市政工程,山水集团要优先承包权。”

这比刘新建还要狠!刘新建只是要地盖宿舍,高小琴是要彻底吞下这块肥肉,还要垄断未来的工程。

孙连城想拒绝,但高小琴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,轻轻递给他。照片上,孙连城的儿子在国外开着法拉利,正搂着金发美女在夜店狂欢。

“孙书记,令郎在国外过得不错啊。不过听说他最近投资亏了点钱,欠了当地社团不少高利贷?”高小琴一脸关切,语气却像毒蛇吐信,“那些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,要是没钱还,恐怕令郎会有危险。”

孙连城的脸瞬间煞白,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:“你们……你们监视我家人?”

“这叫关心。”高小琴收起照片,笑容依旧,“三个亿,明天到账。另外,我们会帮令郎还清债务。孙书记,这一杆,你可得打好了。”

孙连城握着球杆的手在剧烈颤抖。他看着远处绿草如茵的球场,仿佛看到了自己坟墓的入口。一边是儿子的安危,一边是党纪国法,他被夹在中间,无路可退。

第二十二章:饮鸩止渴

孙连城最终选择了山水集团。

比起刘新建那种赤裸裸的掠夺,高小琴的“交易”至少还能保住他儿子的命。而且,高育良那边也隐晦地表示,只要能解决资金问题,过程可以“灵活”一点。

但孙连城并不傻,他知道这字一签,自己就是那唯一的背锅侠。

次日清晨,光明区区委大楼。

孙连城顶着两个黑眼圈,紧急召开了区委常委会。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:关于引入社会资本推进棚户区改造及大风厂安置问题的集体决策。

这一招,是昨晚他连夜去拜访祁同伟时,祁同伟“无意间”点拨他的。

“老孙啊,字不能乱签。你是区委书记,要相信集体的智慧。有些责任,一个人扛那叫失职,大家一起扛,那叫为了大局勇于探索。”

会议室里烟雾缭绕。

“同志们,”孙连城把复印好的合同草案分发给在座的常委,“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。市里不给钱,省里只给政策。李达康书记下了死命令,六天内资金不到位,我就得卷铺盖走人。山水集团愿意出资三个亿,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。条件都在这里了,大家议一议吧。”

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在座的都是官场老油条,谁看不出这合同里的猫腻?

“我把话撂这儿,如果不解决眼前的问题,我们就没有未来!”孙连城站起来,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,“这叫‘特事特办’,是高省长也默许的创新模式。我们要把它写进会议纪要,这是我们光明区委为了维护社会稳定、保障民生工程做出的集体决策。”

听到“高省长默许”这几个字,几个常委的眼神变了。既然上面有人顶着,下面又是集体决策,那法不责众的逻辑就生效了。

“我同意。”副书记第一个表态。

“同意。”

一只只手举了起来。他们举起的不是赞同,而是对责任的分摊。

孙连城看着这一幕,心中一片冰凉。他成功地把所有人都绑在了这辆失控的战车上。

第二十三章:李达康的软肋

省委大院,李达康的办公室。

李达康看着光明区报上来的方案和已经在进行的施工现场报告,眉头紧锁。“山水集团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这孙连城,还是跟赵家搅在了一起。”

他不仅看出了孙连城的无奈,更看出了这背后的凶险。

他拿起电话,刚想叫停这个项目。突然,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了。

是高育良打来的。

“达康书记啊,”高育良的声音依旧是那副学者般的儒雅,“忙着呢?”

“高省长,有何指示?”李达康语气生硬。

“指示谈不上。有个好消息通知你一下。”高育良慢条斯理地说道,“关于欧阳菁同志保外就医的申请,经过省委和政法委的综合考量,特别是考虑到她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继续服刑,加上她在狱中表现良好……相关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。过两天,你就能接她回家调养了。”

李达康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颤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欧阳菁,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和愧疚。

“育良同志……这符合规定吗?”李达康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
“特事特办嘛。”高育良用了孙连城刚刚用过的那个词,意味深长地说,“只要大方向没错,为了体现组织的人文关怀,有些程序是可以加速的。同伟在这个事情上,也是出了大力的。”

李达康沉默了。这是一笔赤裸裸的交易。高育良在这个节骨眼上放欧阳菁出来,就是在告诉他:你要么睁只眼闭只眼,收下这份大礼;要么公事公办,那欧阳菁就得死在牢里。

“替我……谢谢高省长。”李达康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,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放下电话,李达康看着桌上那份关于光明区的报告,他在“同意”两个字上悬停了很久,最终,只是在文件角上签了自己的名字,写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:“阅。请依法依规推进。”

第二十四章:破窗效应

省公安厅的格局,正在发生微妙而剧烈的变化。

赵东来被“挂”起来学习后,林宇峰作为主持工作的常务副厅长,彻底倒向了祁同伟。他不再是那个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,而是变成了祁同伟清洗异己的锋利刺刀。

“赵局长,”省厅会议室里,林宇峰坐在主位上,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东来,“关于京州市局最近的一个扫黄打非行动,省厅这边接到了不少群众投诉,说存在执法过度的问题。厅党委决定,成立一个督察组,入驻京州市局进行专项督察。”

“我要向沙书记汇报!”赵东来拍案而起。

“随便。”林宇峰冷冷地看着他,“这是省厅党委的集体决定,也是为了爱护干部。东来同志,你要服从组织安排。”

随着赵东来被彻底架空,原本依附于沙家帮的那些中间派干部,心理防线开始崩塌。

这就是**“破窗效应”**。当第一块窗户被打破而没人修补时,剩下的人就会争先恐后地打破更多的窗户,以示自己并不落伍。

省教育厅、省交通厅、甚至沙瑞金最看重的纪委内部,都有人开始悄悄向高育良和祁同伟递交“投名状”。一场无声的雪崩,正在汉东的官场上悄然发生。

第二十五章:侯亮平的“黑化”

京州市某偏远乡镇司法所。

侯亮平坐在破旧的办公桌前,手里拿着一份报纸,头版头条是《全省政法工作会议召开,祁同伟书记强调法治建设新高度》。照片上,祁同伟意气风发,高育良坐在主席台上微笑颔首。

门被推开了,进来的是镇长。“哟,侯所长,今晚有个局,县里的几位领导想见见您,特别是想听听您对省里反腐形势的看法。”

以前的侯亮平,会直接把人轰出去。但今天的侯亮平,吐出一口烟圈,脸上露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、油腻而世故的笑容。

“好啊,王镇长。正好我也有些想法,想跟县里的领导们汇报汇报。”

等镇长走后,侯亮平拉开抽屉的底层。那里并没有什么反腐文件,而是放着一个小本子。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的,不是法律条文,而是这段时间以来,他在基层摸排到的,关于赵家外围产业链的一些灰色交易线索。

他没有把这些线索上交给最高检,也没有交给沙瑞金。

“老师,学长,”侯亮平低声自语,“你们教会了我,要想抓鬼,自己得先变成钟馗。不,钟馗还不够,得变成阎王。”

他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——祁同伟。

“学长,我是亮平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祁同伟警惕的声音:“亮平?有什么事吗?”

“没什么大事。”侯亮平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,甚至带着一丝讨好,“我在基层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,可能跟赵瑞龙公子以前的一笔烂账有关。我觉得……交给纪委不太好,容易引起误会。我想,还是直接交给您处理比较合适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。然后,传来了祁同伟爽朗的笑声:“哈哈哈哈,亮平啊,你终于成熟了。今晚有空吗?来省城,学长请你喝茅台。”

“一定到。”

挂断电话,侯亮平看着窗外的夕阳。那血红色的残阳,像极了这残酷的世道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那个满腔热血的侯局长死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在这个平行宇宙中,终于学会了“生存游戏”的玩家。

第二十六章:沉默的螺旋

省委书记办公室,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
沙瑞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背对着白秘书,一言不发。窗外是汉东省委大院的郁郁葱葱,但沙瑞金眼里看到的,却是一片荒芜。

“沙书记,关于下周全省深化改革推进会,各市的反馈都上来了。”白秘书小心翼翼地汇报道,“除了林城和几个偏远地市的一把手确认参会外,京州、吕州、岩台等几个经济重镇的书记、市长,都因为‘重要外事活动’或‘突发招商引资任务’,请假了。”

“请假?”沙瑞金转过身,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儒雅笑容,但笑意未达眼底,“这么巧?大家都有急事?”

“是的,理由……都很充分。”白秘书低着头,不敢看沙瑞金的眼睛。

沙瑞金走回办公桌前,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。这是他上周亲自批示要严查的一起违规用地案,文件在下面转了一圈,又回到了他的案头。上面的批示栏里,密密麻麻盖满了各部门的公章,意见却惊人的一致:“建议进一步调研”、“需多部门联合协商”、“暂不具备执行条件”。

这就是沉默的螺旋。

当一种观点(或者一种势力)在舆论场中占据优势时,反对者为了避免被孤立,会选择保持沉默。而在官场,这种沉默表现为——软抵抗。

自从李达康在光明区项目上“妥协”,赵东来被“挂起来”之后,汉东的政治风向标已经悄然偏转。下面的干部都是人精,他们敏锐地嗅到了权力的转移。高育良虽然只是省长,但他背后的赵家班和汉大帮,已经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

沙瑞金虽然仍是一把手,但他发布的命令,就像石沉大海,激不起半点浪花。政令不出省委大院,这不仅仅是一句玩笑话,而是此刻汉东残酷的现实。

“告诉他们,”沙瑞金把文件扔回桌上,声音疲惫,“不想来的,以后都不用来了。”

白秘书张了张嘴,最后什么也没说,默默退了出去。他知道,这是一句气话。作为书记,沙瑞金不能真的跟所有人翻脸,否则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。

第二十七章:权力的边界

深夜,沙瑞金办公室的红色保密电话响了。

是来自京城的钟正国。

“瑞金啊,还没睡?”钟正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。

“老领导,还在看文件。”沙瑞金强打精神。

“汉东的情况,我都知道了。”钟正国叹了口气,“最近……是不是感觉阻力很大?”

“是有些推不动。”沙瑞金坦承,“有些人,根子扎得太深了。”

“瑞金,有些话,我本来不该说。”钟正国停顿了一下,“但为了大局,我得提醒你。在这个阶段,稳定压倒一切。赵家那边……我也做了一些妥协。你那边,步子是不是可以缓一缓?”

沙瑞金握着话筒的手僵住了。

他一直以为,只要自己坚持原则,上面就会支持他。但他忘了,上面也有上面的平衡,也有上面的难处。当这种平衡需要牺牲局部利益来维持时,他的坚持就成了“不识大体”。

“老领导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学会共存吧。”钟正国意味深长地说,“水至清则无鱼。有时候,为了那条鱼能活下去,我们不得不容忍水浑一点。这是权力的边界,也是政治的艺术。”

挂断电话,沙瑞金瘫坐在椅子上。

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。他手中的尚方宝剑,原来也是有剑鞘的。而这个剑鞘,就是那张无形的、庞大的利益网。

他看着墙上的汉东地图,突然觉得那不是版图,而是一个巨大的棋盘。而他,不过是其中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罢了。

第二十八章:饭局政治学

京州最豪华的私人会所——兰亭雅舍。

这里的包厢不对外开放,只接待持有赵瑞龙亲笔签名卡片的贵宾。

今晚的局,是祁同伟组的。主宾是刚刚回国的赵瑞龙,陪客则是省里几个实权部门的一把手,以及——侯亮平。

“来来来,让我们欢迎瑞龙哥荣归故里!”祁同伟举起酒杯,满脸红光。

“同伟,低调,低调。”赵瑞龙穿着一件不起眼的夹克,手里转着佛珠,笑得像个弥勒佛,“我现在是信佛的人,不搞那一套。”

“龙哥这是境界高了。”侯亮平适时地接话,脸上挂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,“以后我们汉东的发展,还得仰仗龙哥的‘善心’啊。”

“哎,亮平这话我爱听!”赵瑞龙指了指侯亮平,“以前觉得你这猴子太跳,现在看来,那是没找对庙门。进了咱们这个庙,咱们就是一家人。”
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“正事”上。

“老张,”赵瑞龙看向国土厅的厅长,“月牙湖那个二期项目,手续卡在哪了?”

“龙哥,主要是环保那边……”张厅长一脸为难。

“环保局的老李是吧?”祁同伟插话道,“明天让他来找我,我给他上一课,讲讲什么叫‘绿色发展与经济建设的辩证关系’。”

众人哄堂大笑。

侯亮平也跟着笑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。他看着这群人在推杯换盏间,就像切蛋糕一样,把汉东的土地、资源、项目瓜分殆尽。

这就是饭局政治学。真正的决策,从来不是在会议室里做出的,而是在这种充满了烟酒味和铜臭味的饭局上敲定的。会议室,不过是用来走个过场,给这些肮脏的交易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。

“亮平,别光顾着笑。”赵瑞龙端起酒杯,“这次回来,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份礼物。你那个廉政教育中心,不是缺经费吗?山水集团捐五百万,搞个‘清风讲堂’,你来当讲师,怎么样?”

侯亮平接过酒杯,一饮而尽:“那就谢谢龙哥了。我一定把这个讲堂办好,讲好咱们汉东的‘清风’故事。”

第二十九章:信任的崩塌

赵东来被“挂”在省委党校学习已经一个月了。

这一个月里,他尝尽了人走茶凉的滋味。以前门庭若市的办公室,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。以前那些称兄道弟的同僚,现在见了他都绕道走。

他实在忍不住了,在一个雨夜,他来到了李达康的家门口。

他在雨里站了一个小时,李达康才让他进去。

“达康书记,我什么时候能回局里?”赵东来没有寒暄,直奔主题,“林宇峰在局里搞清洗,把能干事的兄弟都撤了,换上了一批只会溜须拍马的人。再这样下去,京州的治安就完了!”

李达康坐在沙发上,看着浑身湿透的赵东来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但很快又被冷漠取代。

“东来啊,组织让你学习,是为了让你提高理论水平。”李达康淡淡地说,“局里的事,有林宇峰同志负责,你就不要操心了。”

“李书记!”赵东来急了,“是不是因为我之前……是不是为了保你自己,你就把我牺牲了?”

李达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:“赵东来,注意你的言辞!什么叫牺牲?这是组织的安排!你要有大局观!”

“大局观?去他妈的大局观!”赵东来终于爆发了,“你的大局就是你的乌纱帽!为了你的政绩,你连原则都不要了!李达康,我看错你了!”

赵东来摔门而去。

李达康看着空荡荡的客厅,久久没有动弹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彻底失去了一个最忠诚的战友。但他没办法,在权力的天平上,忠诚往往是最轻的那个砝码。

赵东来走在雨里,不知不觉来到了党校附近的一个小酒馆。

他在那里遇到了侯亮平。

“亮平?”赵东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“你现在跟他们走得近,你能不能跟祁同伟说说……”

侯亮平看着赵东来,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。他轻轻推开赵东来的手:“东来局长,我现在就是个搞教育的闲人。你们神仙打架,我这个小鬼可插不上手。再说了,祁书记现在的决策,也是为了汉东的长治久安嘛。”

赵东来愣住了。他看着侯亮平那张冷漠的脸,突然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。

原来,信任这种东西,在利益面前,脆弱得像一张纸。

第三十章:一地鸡毛

光明区,大风厂拆迁现场。

机器轰鸣,尘土飞扬。虽然合同签了,钱(部分)到了,但麻烦才刚刚开始。

山水集团为了赶工期,并没有按照承诺先建好安置房再拆迁,而是直接动用了大型机械进场。

“不能拆!我们的设备还在里面!”工人们冲了上去。

“滚开!这地已经是山水集团的了!”工地的保安手持棍棒,气势汹汹。

冲突一触即发。

孙连城接到电话赶到现场时,场面已经失控了。有人受伤,有人流血,有人在哭喊。

“住手!都给我住手!”孙连城拿着扩音器喊道。

但没人听他的。在资本的推土机面前,他这个区委书记的话,连个屁都不如。

“孙书记,这可怎么办啊?”区信访局局长急得满头大汗。

孙连城看着这一地鸡毛,心中充满了绝望。他给高小琴打电话,关机。给李达康打电话,秘书说书记在开会。

他突然明白,自己被耍了。那笔钱只是个诱饵,让他签下卖身契的诱饵。现在字签了,地拿了,剩下的烂摊子,全是他孙连城的。

“报警!让公安局来人!”孙连城吼道。

“孙书记,公安局那边说……这是经济纠纷,警力紧张,暂时过不来。”

孙连城愣在原地,看着混乱的人群,突然笑了起来。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
他抬头看了看天,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灰暗。

“星星呢?我的星星去哪了?”他喃喃自语,像个疯子一样。

而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,高育良透过车窗看着这一切,轻轻摇了摇头。

“连城啊,这只是个开始。要想看星星,你得先学会怎么在泥坑里打滚。”

他对司机说:“走吧,去省委。该我去收拾残局了。”

这一场乱局,正是高育良等待已久的、用来彻底击垮李达康的“东风”。

第三十一章:救火与放火

高育良的车缓缓停在了大风厂拆迁现场的外围。他没有急着下车,而是摇下车窗,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混乱。

警笛声、哭喊声、机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。这就是权力的修罗场,有人在流血,有人在收割。

“给祁同伟打电话,”高育良对秘书吩咐道,“告诉他,省厅必须马上介入,但要记住,是‘维持秩序’,不是‘激化矛盾’。要把警察和保安分开,把工人和拆迁队分开。姿态要做足,要让老百姓看到,党和政府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。”

几分钟后,大批特警赶到现场,迅速隔离了冲突双方。

高育良整理了一下衣领,推门下车。他脸上挂着那种标志性的、沉稳而痛心的表情,大步走向人群。

“乡亲们!我是高育良!”他拿着扩音器,声音洪亮,“让大家受惊了!我来晚了!”

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。高育良毕竟是老书记,在汉东威望极高。

“大风厂的问题,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!对于今天发生的暴力拆迁事件,我们绝不姑息!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!”高育良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。

工人们开始鼓掌,有人甚至哭了出来。他们以为青天大老爷来了。

站在一旁的孙连城看着高育良的表演,突然觉得浑身发冷。他知道,这把火是高育良暗示他点的,现在救火的也是高育良。

高育良走过来,拍了拍孙连城的肩膀,当着所有人的面,语气严厉地说道:“连城同志,作为区委书记,你对今天的局面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!你怎么能允许这种粗暴的工作方式存在?”

孙连城张了张嘴,最后低下了头:“高省长批评得对,是我工作失职。”

他知道,这口锅,他背定了。高育良不仅赢了里子(帮赵家拿了地),还赢了面子(平息了民愤),更重要的是,他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李达康的“得力干将”身上。

第三十二章:断臂求生

省委常委会连夜召开。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:光明区“11·6”群体性事件的问责。

李达康坐在那里,像一只斗败的公鸡。他不仅要面对高育良的咄咄逼人,还要面对沙瑞金失望的目光。

“达康同志,”高育良痛心疾首地说道,“光明区的问题,不仅仅是孙连城个人的问题,更是用人导向的问题。一个只会看星星、搞懒政的干部,怎么能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?这说明我们在干部考察和任用上,存在严重的失察!”

这是图穷匕见。高育良剑指的不是孙连城,而是李达康。

李达康握紧了拳头。他想反驳,想说孙连城是被逼的,是被你们汉大帮设局陷害的。但他没有证据。所有的文件、合同,都是孙连城签字的;所有的决策,都是光明区“集体讨论”的。

他看向沙瑞金,希望班长能说句话。

沙瑞金沉默了许久,终于开口:“这次事件,教训深刻。孙连城同志确实不再适合担任领导职务。建议免去其光明区委书记职务,接受组织调查。”

沙瑞金选择了弃车保帅。他不能为了一个孙连城,把李达康也搭进去。

李达康闭上了眼睛。他知道,沙瑞金这是在帮他止损。

“我同意。”李达康艰难地举起了手,“我作为京州市委书记,负有领导责任,我向省委检讨。”

这一夜,李达康断了一臂。他不仅失去了一个下属,更失去了在汉东官场的威信。所有人都看出来了,跟着李达康,不安全。

第三十三章:仰望星空

孙连城被免职了。因为高育良的“宽大处理”,他没有被移送司法,而是被安排到了市少年宫当了一名副科级的辅导员。

收拾东西离开区委大楼的那天,没有一个人来送他。

孙连城抱着一个纸箱子,里面只有几本书和那一架心爱的天文望远镜。

他来到少年宫,爬上了天文台的圆顶。

夜深了,今晚的天气出奇的好,没有云,满天繁星。

他调整好望远镜,对准了猎户座大星云。那绚烂的星云光芒,穿越了一千三百光年的距离,映入他的眼帘。

“真美啊。”孙连城喃喃自语。

在这浩瀚的宇宙面前,什么副厅级、副科级,什么高育良、李达康,什么权力、贪欲,都变得如此渺小,如此可笑。

“我以前总想进步,总想往上爬。”孙连城对着星空自言自语,“现在掉下来了,反而踏实了。在宇宙的尺度下,我们都是尘埃。既然是尘埃,就要有尘埃的觉悟。”

他笑了,笑得从未有过的轻松。

在这个充满了算计和阴谋的汉东官场,孙连城虽然输掉了仕途,但他赢回了自己。他是唯一一个跳出了棋盘,不再做棋子的人。

“去他妈的GDP,去他妈的胜天半子。”孙连城对着星空比了一个中指,“老子以后只看星星。”

第三十四章:权力的软禁

孙连城事件后,汉东的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。

沙瑞金虽然还坐在省委书记的位置上,但他发现自己成了一座孤岛。

他想调整几个地市的一把手,组织部那边总是以“正在考察”为由拖延;他想推动几个重点项目,财政厅那边总是说“资金紧张”。

与此同时,高育良的省政府大楼却门庭若市。全省的干部都知道,现在汉东真正说了算的人,姓高。

“书记,这是下周的日程安排。”白秘书把文件放在沙瑞金桌上,“高省长那边提议,召开全省经济工作会议,请您做重要讲话。”

沙瑞金看了一眼日程表,苦笑了一声。

“重要讲话?恐怕也就是个‘讲话’罢了。”沙瑞金把文件推到一边,“具体怎么干,还是要听高省长的。”

他被架空了。这种架空不是明目张胆的对抗,而是温柔的软禁。他们给你面子,给你位置,给你话筒,但就是不给你执行力。

“小白,”沙瑞金突然问道,“你说,我是不是该走了?”

白秘书大惊失色:“书记,您千万别这么想!只要您在,汉东的天就塌不下来!”

“天已经变了。”沙瑞金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,手指轻轻划过汉东的版图,“这片土地,已经被染成了别的颜色。我留在这里,只能是个摆设,甚至是个笑话。”

他想起了钟正国的话——“学会共存”。

但他沙瑞金,学不会。既然改变不了,那就离开。这不仅是止损,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。

第三十五章:劣币驱逐良币

随着汉大帮的全面掌权,汉东的官场生态发生了剧变。

“劣币驱逐良币”的效应开始显现。那些善于钻营、投机取巧、没有底线的干部,纷纷得到了提拔;而那些坚持原则、埋头苦干的干部,则被边缘化,甚至被清洗。

吕州市委书记易学习就是最典型的例子。

作为沙瑞金树立的“老黄牛”典型,易学习在吕州推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,触动了赵家班的利益。

以前有沙瑞金撑腰,没人敢动他。现在沙瑞金自身难保,易学习的日子就难过了。

在一次常委会上,易学习提出的环保整顿方案被全票否决。理由是“影响经济发展,破坏营商环境”。

更可怕的是,他的下属开始公开顶撞他,甚至有人在背地里搜集他的“黑材料”。

“易书记,您太不合群了。”一位副市长私下里劝他,“现在是什么形势?您还守着那一套老规矩,不仅干不成事,还会得罪人。听兄弟一句劝,去拜访一下高省长吧。”

易学习看着这位曾经跟自己一起下乡扶贫的战友,感到一阵恶心。

“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”易学习冷冷地说道,“我易学习这辈子只认理,不认人。大不了,我回家种地去!”

但他知道,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悲剧,这是整个汉东政治生态的悲剧。当“合群”变成了同流合污,当“懂事”变成了放弃原则,这个官场,就已经烂到了根子里。

而在省城,侯亮平正在廉政教育中心的办公室里,默默地整理着易学习寄来的一封举报信。

那是易学习最后的挣扎,也是侯亮平手中最锋利的匕首。

“老易,你放心。”侯亮平抚摸着信封,眼神深邃如渊,“你的血不会白流。总有一天,我会用这把匕首,刺破这层厚厚的黑幕。”

第三十六章:数字的魔术

年关将至,省委的一张经济考核表,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李达康看着京州市惨淡的经济数据,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。自从孙连城事件后,京州的投资环境恶化,几个大项目纷纷撤资,GDP增速跌到了全省倒数。

“达康书记,如果今年京州的排名再掉,您在省里的话语权……”市委秘书长欲言又止。

李达康当然明白。在汉东,政绩就是脸面,就是护身符。没有了政绩,他这个“改革闯将”就成了笑话,沙瑞金也就更没理由保他。

“统计局那边怎么说?”李达康红着眼睛问。

“局长说,实体经济确实困难,数据……很难看。”

李达康沉默了良久,猛地掐灭了烟头:“困难是客观的,但信心是主观的!数据不好看,就不能想想办法挖掘一下潜力吗?比如在建项目的预估产值,比如服务业的隐形增长……只要是合理的,都要统统算进去!”

这是一种隐晦的暗示,也是一道危险的命令。

秘书长心领神会:“我明白了,我这就去落实。”

接下来的几天,京州市统计局的灯光彻夜未熄。在一群“专业人士”的运作下,京州的GDP数据发生了奇迹般的反弹,从倒数跃升至全省前三。

这份漂亮的报表送到了省政府。

高育良看着报表,笑了。他拿起红笔,在几个明显注水的数据上画了圈。

“达康啊达康,你终究还是急了。”高育良把报表递给秘书,“复印一份,原件存档。这份材料,将来可是无论是表彰还是问责,都是铁证。”

他没有揭穿,反而在此后的会议上公开表扬京州市“逆势上扬,展现了省会担当”。

这叫捧杀。把你捧得越高,将来摔下来的时候,就越碎。

第三十七章:无形的围墙

沙瑞金并没有放弃。他试图引入外部力量来打破汉东的僵局。

借着中央巡视组“回头看”的机会,沙瑞金希望能向巡视组反映汉东的真实情况,特别是赵家班和汉大帮结党营私的问题。

然而,他很快发现,自己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。

巡视组下榻的宾馆,被省公安厅(林宇峰控制)严密“保护”起来。所有试图接近巡视组的上访群众、老干部,都被“妥善劝离”。

就连沙瑞金自己想单独约见巡视组组长,也被高育良以“省委集体汇报”的名义巧妙化解。

在汇报会上,高育良、祁同伟、田国富等人轮番上阵,用详实的数据(包括李达康那份注水的报表)和完美的党建材料,为汉东描绘了一幅“风清气正、蒸蒸日上”的画卷。

“瑞金同志,看来汉东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嘛。”巡视组组长笑着对沙瑞金说,“特别是干部队伍的团结问题,看来你们班子配合得很默契。”

沙瑞金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。

如果他现在当场揭穿,不仅没有证据,反而会落下“破坏班子团结”、“缺乏掌控力”的口实。在官场,一把手管不好班子,本身就是无能的表现。

他只能尴尬地陪笑:“是啊,大家都很……努力。”

送走巡视组的那天,沙瑞金站在高速路口,看着远去的车队,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。

他终于明白,所谓的“空降兵”,在根深蒂固的地方势力面前,如果不掌握实权,如果不更狠更黑,最终只能是一个被架空的符号。

第三十八章:田国富的投名状

田国富最近总是做噩梦。梦见自己被双规,梦见沙瑞金倒台后自己被清算。

作为纪委书记,他太清楚风向意味着什么了。巡视组的“满意”离开,意味着沙瑞金最后的反击失败了。

现在,汉东的天,姓高。
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田国富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,做出了决定。

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田国富悄悄来到了高育良的家里。他没有空手来,他带来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。

“育良省长,这么晚打扰您,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汇报。”田国富的姿态放得很低。

高育良正在练字,写的是“难得糊涂”。

“国富啊,坐。”高育良没有停笔,“什么事,这么急?”

田国富打开公文包,拿出一叠材料,双手递过去:“这是关于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同志,在光明区棚改项目资金引进、土地置换,以及近期经济数据统计中存在的一些……严重违纪问题的线索。”

高育良手中的笔停住了。一滴墨汁滴在宣纸上,晕染成一个黑洞。

他放下笔,接过材料,翻看了几页。这里面的东西,有些是他知道的(比如土地置换),有些是他猜到的(比如数据造假),但此刻从省纪委书记手里拿出来,性质就完全不同了。

这是投名状。

“国富同志,你的政治站位很高啊。”高育良摘下眼镜,目光深邃地看着田国富,“这份材料,沙书记看过吗?”

“没有。”田国富低下了头,“我认为,这件事关系重大,应该先向您这位班长(虽然高只是二把手,但这是一种效忠的称呼)汇报。”

高育良笑了,笑得很舒心。

“很好。国富啊,纪委的工作就是要敢于碰硬。这件事,你继续深挖,把证据做实。等到时机成熟……”高育良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。

“明白!”田国富如释重负。他知道,自己这条船,算是换过来了。

第三十九章:最后的通牒

高育良并没有急着动李达康,他在等一个契机。

契机很快来了。

京州市因为数据造假,被国家统计局抽查发现了端倪,发函询问。虽然没有公开通报,但这在内部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雷。

高育良拿着函件,直接走进了沙瑞金的办公室。

“瑞金同志,看看吧。”高育良把函件扔在桌上,语气严肃,“李达康同志这次闹得太大了。为了政绩,竟然公然造假!这要是传出去,我们汉东省委的脸往哪搁?”

沙瑞金拿起函件,手在颤抖。他知道李达康造假了,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爆雷。

“还有这个。”高育良又拿出田国富提供的材料,“这是纪委掌握的情况。光明区棚改项目,李达康默许孙连城违规操作,导致国有资产流失数亿元,且涉嫌与不法商人(赵瑞龙)进行利益输送。”

这就是绝杀。

“老高,达康同志的为人你是知道的,他可能急功近利,但他绝不会贪污!”沙瑞金试图做最后的辩解。

“我也希望他没有。”高育良冷冷地说,“但是证据确凿。瑞金同志,我们是法治社会,不能以人品代替法律。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:要么挥泪斩马谡,给上面一个交代;要么包庇纵容,等着上面来查我们整个班子!”

沙瑞金瘫坐在椅子上。

他看着高育良,看着这个曾经温文尔雅的教授,此刻却像一只露出獠牙的狼。

他知道,他保不住李达康了。如果强保,不仅保不住,连他自己也会被拖下水。

“……按程序办吧。”沙瑞金闭上了眼睛,声音沙哑得像吞了炭。

第四十章:惊雷

汉东省委扩大会议。

李达康坐在前排,感觉今天的气氛格外压抑。没有人跟他说话,甚至没有人敢看他。

会议进行到一半,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。

几个身穿深色西装的人走了进来,领头的是中纪委的工作人员,身后跟着田国富。

李达康愣住了。他下意识地看向主席台上的沙瑞金。

沙瑞金低着头,在喝茶,没有看他。

他又看向高育良。高育良面无表情,目光直视前方,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
“李达康同志。”中纪委的人走到他面前,亮出了证件,“有关问题需要你配合组织调查,请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
李达康站了起来。他没有反抗,也没有大喊大叫。他只是摘下眼镜,从口袋里掏出手帕,仔仔细细地擦了擦,然后重新戴上。

他环视了一圈会议室。那些曾经对他唯唯诺诺的下属,那些曾经跟他并肩作战的同僚,此刻都低下了头。

“我身正不怕影子斜。”李达康留下了最后一句话,大步走了出去。

但他不知道的是,他的“身正”,在权力的透视镜下,早已千疮百孔。他的倒台,不是因为贪腐,而是因为他是沙瑞金的最后一条腿。

随着李达康被带走,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
沙瑞金放下茶杯,手依然在微微颤抖。

高育良轻轻咳嗽了一声,打破了沉默:“同志们,会议继续。”

他的声音不高,但在空旷的会议室里,却产生了巨大的回响。

所有人都明白,从这一刻起,汉东的天,彻底变了。沙瑞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,而高育良,成为了这片土地上实际的王。

卷标:第三卷 黄昏与新秩(大结局) 核心事件:信仰的崩塌,历史的轮回

第四十一章:权力的盛宴

李达康被带走后的一个月,汉东省委大院经历了一场悄无声息却又翻天覆地的“换血”。

京州市委书记的位置,最终落到了原省委秘书长刘伟民的头上。作为高育良的忠实盟友,他的上位标志着汉大帮彻底掌控了省会城市的绝对话语权。

在接风宴上,祁同伟喝得红光满面。他端着酒杯,走到高育良面前:“老师,这一天,我们等了太久了!如今汉东铁板一块,我看谁还敢对咱们指手画脚!”

高育良坐在主位上,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,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。他看着满屋子推杯换盏的门生故吏,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——当年的赵家班,不也是这般鲜花着锦、烈火烹油吗?

“同伟,低调。”高育良轻轻敲了敲桌子,“达康同志的教训就在眼前。越是这种时候,越要如履薄冰。”

“老师,您就是太谨慎了。”祁同伟不以为然,他转头看向角落里沉默不语的田国富,“田书记,您说是不是?这次能拿下李达康,您的‘大义灭亲’可是头功啊。”

田国富尴尬地陪着笑,手中的酒杯仿佛有千斤重。他知道,从他递交投名状的那一刻起,他就已经不是那个铁面无私的纪委书记了,他成了这条利益链上的一环,再也洗不干净。

宴会结束后,高育良独自回到办公室。他看着窗外京州的夜景,灯火辉煌,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。沙瑞金虽然还在省委书记的位置上,但已经成了彻底的“维持会长”,称病不出,甚至开始申请调离。

对手没了,高育良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。因为他知道,没有了外部的压力,内部的裂痕很快就会显现。

第四十二章:养虎为患

正如高育良所担心的,权力的垄断带来了欲望的失控。

祁同伟不再满足于政法系统的一亩三分地。作为副省长兼政法委书记,他的手开始伸向工程建设、土地审批甚至人事安排。赵瑞龙的山水集团在汉东更是如入无人之境,哪里有利润,哪里就有他们的推土机。

“高书记,同伟最近太过分了。”刘伟民私下向高育良抱怨,“京州新区的一块商业用地,本来已经规划好了要招拍挂,祁同伟直接打电话给我,说赵公子看上了,要底价拿走。我不答应,他就让公安局查我小舅子的公司。”

高育良的脸色阴沉得可怕。他知道祁同伟野心大,但没想到他已经狂妄到了这种地步。

“让他来见我。”

半小时后,祁同伟走进了高育良的办公室。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毕恭毕敬,而是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发上。

“老师,您找我?”

“同伟,京州那块地是怎么回事?”高育良开门见山。

“嗨,就这点小事?”祁同伟点了一根烟,“瑞龙哥说了,那是为了支持京州建设。再说了,咱们自己人拿地,总比便宜了外人强吧?”

“祁同伟!”高育良拍案而起,“你还知不知道党纪国法?你这是在搞独立王国!你是不是觉得我也管不了你了?”

祁同伟吐出一口烟圈,眼神变得冷漠:“老师,您别动怒。我这么做,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圈子吗?再说了,当年您上位的时候,那些脏活累活是谁干的?没有我祁同伟,您能坐稳这个位置?现在还要跟我讲党纪国法,是不是有点晚了?”

高育良震惊地看着这个曾经最得意的学生。他终于意识到,自己养大的不是一只看门狗,而是一头会吃人的狼。

“你……你这是在威胁我?”

“学生不敢。”祁同伟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领,“我只是提醒老师,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。绳子断了,谁也跑不了。这种小事,您就别操心了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

看着祁同伟摔门而去的背影,高育良瘫坐在椅子上。他知道,失控了。一切都失控了。

第四十三章:崩塌的支点

所有的权力大厦,都建立在某种微妙的平衡之上。一旦那个关键的支点崩塌,毁灭只在顷刻之间。

那个支点,就是京城的神秘老人——林老。

一个月后的深夜,高育良接到了赵立春从京城打来的电话。电话那头,赵立春的声音苍老而颤抖,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。

“育良……林老,走了。”

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,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,瞬间击碎了高育良所有的心理防线。

林老去世了。这就意味着,赵家最大的保护伞没了。

政治的风向,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的。林老去世的消息刚传出,京城的风向标立刻转动。钟正国在一次高层会议上,意味深长地提到了“汉东的政治生态问题”,并点名批评了某些干部“搞团团伙伙、结党营私”。

紧接着,最高检和中纪委组成了联合专案组,由钟正国亲自挂帅督办,再度进驻汉东。这一次,不再是“回头看”,而是“大清洗”。

“完了。”高育良放下电话,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,喃喃自语。

他想起了孙连城那天晚上对他说的话:“在宇宙的尺度下,我们都是尘埃。”

原来,这一天来得这么快。

第四十四章:最后的疯狂

专案组进驻的消息传开,汉东官场一片死寂。

祁同伟并没有坐以待毙。他在山水庄园召集了最后的亲信,甚至动用了他私藏的武器库。

“想抓我?没那么容易!”祁同伟双眼通红,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,“大不了鱼死网破!我有高育良的黑料,我有赵立春的证据!我要是死了,他们一个也别想活!”

他拨通了侯亮平的电话。

“亮平,老地方见。我有东西给你。”

侯亮平来了。但他没有带手铐,也没有带录音笔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学长,现在的疯子。

“学长,收手吧。”侯亮平的声音很平静,“赵立春已经被控制了,高老师……也在去自首的路上了。”

“自首?”祁同伟愣住了,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,“哈哈哈哈!高育良这个老狐狸,到最后还是出卖了我!他以为自首就能从轻发落?做梦!”

“学长,这不是出卖。”侯亮平叹了口气,“这是解脱。我们都在这个权力的漩涡里挣扎太久了,是时候结束了。”

“结束?我不甘心!”祁同伟猛地拔出枪,指着侯亮平,“凭什么?凭什么我祁同伟拼了命地往上爬,最后却是这个下场?凭什么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,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审判我?”

“因为你跪下了。”侯亮平看着黑洞洞的枪口,没有退缩,“当你为了权力跪下的那一刻起,你就已经输了。你输掉的不是官位,而是你自己。”

祁同伟的手颤抖着。他看着侯亮平,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操场上意气风发的自己。

良久,他垂下了手。

“亮平,帮我个忙。”祁同伟的声音变得沙哑,“帮我照顾好梁璐……虽然我不爱她,但我欠她的。”

“好。”

祁同伟转过身,向着大山的深处走去。那是孤鹰岭的方向,是他曾经作为英雄开始的地方,也将是他作为罪人结束的地方。

一声枪响,惊起一群飞鸟。

第四十五章:尘埃落定(大结局)

汉东的天,终于亮了。

那是一场彻底的洗礼。赵立春被判处无期徒刑,没收个人全部财产。高育良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。田国富、刘伟民、赵瑞龙等人也纷纷获刑。

李达康虽然被免职,但因为没有查实严重的经济问题,最终保留了党籍,退休回家。他每天在公园里遛鸟,偶尔遇到路人,还会习惯性地背着手,指点两句城市的绿化。

沙瑞金在汉东的使命结束了。他主动申请调离,去了一个冷清的部委任职。临走前,他特意去了一趟少年宫。

天文台里,孙连城正在给一群孩子讲星星。

“沙书记?”孙连城看到沙瑞金,并没有太多的惊讶。

“来看看你。”沙瑞金看着那些稚嫩的面孔,笑了,“连城啊,还是你活得通透。这星空,确实比官场好看。”

“沙书记,这宇宙里没有官场,只有引力。”孙连城指了指望远镜,“在引力面前,众生平等。”

沙瑞金点了点头,转身离去。他的背影有些佝偻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
几年后。

新的汉东省委书记到任了。他在全省干部大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,誓言要带领汉东再创辉煌。

台下的年轻干部们听得热血沸腾,掌声雷动。

而在角落里,已经是反贪局副局长的侯亮平,默默地看着这一幕。他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,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锐利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。

他知道,这只是一个新的轮回。

权力就像这汉东的江水,滚滚东流,淘尽英雄。而那些曾经的爱恨情仇、阴谋算计,终将化为尘埃,消散在历史的烟云之中。

但他依然会守在这里。不为了做英雄,只为了在这滚滚红尘中,守住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光。

第三卷:围城与诱饵(正文续写)

第111集:带血的筹码

汉东的夜,总是比别处来得更深沉些。

山水庄园的豪华包厢内,灯光暧昧,推杯换盏。孙连城坐在主宾位上,显得有些局促。他对面坐着的,是风情万种的高小琴,以及那个眼神阴鸷的赵瑞龙——尽管他此时名义上还在国外,但他的代言人此刻就坐在那里,代替他审视着猎物。

“孙书记,这杯酒,我敬您。”高小琴的声音软糯,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寒意,“光明区的棚改项目,那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。我们山水集团作为汉东的本土企业,怎么能袖手旁观呢?”

孙连城看着杯中晃动的红酒,仿佛看到了鲜红的血液。他知道,这酒不好喝。

“高总,”孙连城推了推眼镜,声音有些干涩,“资金的问题……你们真的愿意全额垫付?不需要区财政担保?”

“孙书记说笑了。”高小琴掩嘴轻笑,“我们是做生意的,不是做慈善的。钱,我们可以出,三个亿,明天就能到账。大风厂的安置费,我们出了;棚改的启动资金,我们也出了。但是——”

她拖长了尾音,从随身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合同,轻轻推到孙连城面前。

“光明峰项目周边的这三块商业用地,性质需要变更一下。另外,未来的物业管理和配套商业,山水集团要以此作为置换。”

孙连城翻开合同,手心开始冒汗。条款写得很隐晦,但他看懂了。这不仅仅是置换,这是掠夺。按照这个条款,山水集团拿走的地皮价值,将通过未来的增值,十倍于他们投入的资金。而且,这意味着要把原本属于公共利益的部分,通过合法的“招商引资”流程,输送进赵家的口袋。

“这……这不合规矩。”孙连城下意识地想要拒绝,“土地性质变更需要市里批,而且这种定向置换,将来审计是要出大问题的。”

“规矩?”一旁的代言人冷笑一声,“孙书记,您现在就是规矩。别忘了,李达康书记给您的期限还有几天?六天?还是五天?如果没有这笔钱,大风厂的工人再次闹事,棚改项目停摆,李达康为了保住他的乌纱帽,第一个要祭旗的就是你!”

这句话像一根毒刺,精准地扎进了孙连城的心脏。

他想起了前几天李达康在常委会上指着他鼻子骂的情景,想起了高育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——“连城啊,做事要懂得变通,只要把事做成了,过程稍微瑕疵一点,组织是会理解的。”

这就是个局。 李达康把他逼到悬崖边,高育良递给他一根涂满毒药的绳子。抓,是死;不抓,摔下去也是死。

“如果我签了……”孙连城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能保证工程按期推进吗?”

“只要钱到位,还有办不成的事吗?”高小琴举起酒杯,眼神中满是嘲弄,“孙书记,在这个位置上,无所作为才是最大的腐败,而敢于担当,有时候需要付出一点代价。”

孙连城闭上了眼睛。他的脑海里闪过那些看星星的夜晚,那是多么纯粹、浩瀚的宇宙。而此刻,他却要在这肮脏的泥潭里打滚。

他拿起笔,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那一刻,他感觉自己签下的不是名字,而是卖身契。

“合作愉快,孙书记。”

酒杯相碰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那是权力的回响,也是良知的丧钟。

第112集:签字的艺术

孙连城虽然被迫上了贼船,但他并不傻。他深知,这份合同一旦曝光,自己就是那个唯一的背锅侠。

次日清晨,光明区区委大楼。

孙连城顶着两个黑眼圈,紧急召开了区委常委会。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:关于引入社会资本推进棚户区改造及大风厂安置问题的集体决策。

这一招,是昨晚他连夜去拜访祁同伟时,祁同伟“无意间”点拨他的。

“老孙啊,字不能乱签。你是区委书记,要相信集体的智慧。有些责任,一个人扛那叫失职,大家一起扛,那叫为了大局勇于探索。” 祁同伟当时一边修剪着盆栽,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。

会议室里烟雾缭绕。

“同志们,”孙连城把复印好的合同草案分发给在座的常委,“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。市里不给钱,省里只给政策。大风厂的工人还在闹,拆迁户等着回迁。山水集团愿意出资三个亿,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。条件都在这里了,大家议一议吧。”

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
在座的都是官场老油条,谁看不出这合同里的猫腻?土地置换、利益输送,每一条都踩在红线上。

区长犹豫了一下,开口道:“孙书记,这块地的性质变更,是不是再请示一下市里?或者走个招拍挂的流程?”

“请示?”孙连城猛地把茶杯顿在桌上,“李达康书记说了,他只看结果!六天内资金不到位,我孙连城卷铺盖走人,你们谁能接这个盘?你要是有办法弄来三个亿,我马上退位让贤,你来当这个书记!”

区长缩了缩脖子,不说话了。

“招拍挂来得及吗?走流程起码三个月!到时候大风厂的火早就把区委大楼烧了!”孙连城站起来,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“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。担心担责任,担心未来被清算。但是同志们,如果不解决眼前的问题,我们就没有未来!”

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,带着一种诱导性的口吻:“这叫‘特事特办’,是高省长也默许的创新模式。我们要把它写进会议纪要,这是我们光明区委为了维护社会稳定、保障民生工程做出的集体决策。”

听到“高省长默许”这几个字,几个常委的眼神变了。既然上面有人顶着,下面又是集体决策,那法不责众的逻辑就生效了。

“我同意。”副书记第一个表态,“非常时期,当用非常手段。”

“我也同意。解决民生问题是第一位的。”

“同意。”

“同意。”

一只只手举了起来。他们举起的不是赞同,而是对责任的分摊。

孙连城看着这一幕,心中一片冰凉。他成功地把所有人都绑在了这辆失控的战车上。

会议结束后,孙连城看着那份盖着区委红章的会议纪要,拿出手机,给祁同伟发了一条信息:“事已办妥,集体通过。”

而在省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里,祁同伟看着手机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
“这就对了,老孙。只要大家都沾了泥,谁还会嫌谁脏呢?”

第113集:李达康的软肋

省委大院,李达康的办公室。

李达康看着光明区报上来的方案和已经在进行的施工现场报告,眉头紧锁。

“山水集团……”李达康喃喃自语,“这孙连城,还是跟赵家搅在了一起。”

他不仅看出了孙连城的无奈,更看出了这背后的凶险。这笔资金进来容易,要想送出去,恐怕就要扒掉光明区一层皮。

他拿起电话,刚想叫停这个项目,进行合规性审查。突然,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了。

是高育良打来的。

“达康书记啊,”高育良的声音依旧是那副学者般的儒雅,“忙着呢?”

“高省长,有何指示?”李达康语气生硬。

“指示谈不上。有个好消息通知你一下。”高育良慢条斯理地说道,“关于欧阳菁同志保外就医的申请,经过省委和政法委的综合考量,特别是考虑到她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继续服刑,加上她在狱中表现良好……相关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。过两天,你就能接她回家调养了。”

李达康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颤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欧阳菁,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。虽然离婚了,但那是为了切割政治风险。实际上,他对这个前妻有着巨大的愧疚。欧阳菁之所以进去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不作为和过于爱惜羽毛。

“育良同志……这符合规定吗?”李达康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
“特事特办嘛。”高育良用了孙连城刚刚用过的那个词,意味深长地说,“只要大方向没错,为了体现组织的人文关怀,有些程序是可以加速的。同伟在这个事情上,也是出了大力的。”

李达康沉默了。

这是一笔交易。赤裸裸的交易。

高育良在这个节骨眼上放欧阳菁出来,不是因为仁慈,而是为了封他的口。光明区的事情,高育良是在告诉他:你要么睁只眼闭只眼,收下这份大礼;要么公事公办,那欧阳菁就得死在牢里。

李达康看着窗外,汉东的天空灰蒙蒙的,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。他是一个视政治生命如命的人,但人非草木。

“替我……谢谢高省长。”李达康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,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“客气了,达康。咱们都是为了汉东的发展,为了大局嘛。”高育良挂断了电话。

李达康放下话筒,瘫坐在椅子上。看着桌上那份关于光明区引进山水集团资金的报告,他缓缓伸出手,拿起笔。

他在“同意”两个字上悬停了很久,最终,只是在文件角上签了自己的名字,写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:“阅。请依法依规推进。”

他没有叫停。这已经是妥协。

而在这一刻,李达康那个“京州第一强拆书记”的硬汉形象,在权力的阴影下,裂开了一道无法弥补的缝隙。

第114集:破窗效应

省公安厅的格局,正在发生微妙而剧烈的变化。

原本应该由赵东来接任厅长的呼声,在常委会被否决后,彻底沉寂了下去。取而代之的,是林宇峰作为常务副厅长,全面主持省厅工作。

林宇峰这个人,以前大家都觉得他是老好人,谁也不得罪。但自从他投靠了祁同伟,特别是女儿在国外被赵家“照顾”之后,他的行事风格变了。

他不再是那个和事佬,而是变成了祁同伟最锋利的爪牙。

“赵局长,”省厅会议室里,林宇峰坐在主位上,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东来,“关于京州市局最近的一个扫黄打非行动,省厅这边接到了不少群众投诉,说存在执法过度的问题。厅党委决定,成立一个督察组,入驻京州市局进行专项督察。”

赵东来脸色铁青:“林厅,这是正常的警务行动,哪里有什么过度执法?这是有人在恶意报复!”

“是不是报复,查了才知道嘛。”林宇峰打断了他,“另外,鉴于东来同志你最近身体不太好,再加上之前的举报风波还没完全平息,厅里决定,让你暂时脱产学习一段时间,去省委党校进修一下‘法治思想’。市局的工作,暂时由副局长代理。”

这是赤裸裸的夺权。

“我要向沙书记汇报!”赵东来拍案而起。

“随便。”林宇峰冷冷地看着他,“这是省厅党委的集体决定,也是为了爱护干部。东来同志,你要服从组织安排。”

赵东来愤然离席。但他走出省厅大门时,却发现自己身后的那扇门,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。

他给李达康打电话,没人接。给沙瑞金打电话,白秘书说书记在开会。

赵东来站在风中,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。他意识到,随着李达康的妥协,沙家帮的防线正在从内部瓦解。

而这仅仅是个开始。

随着赵东来被“挂起来”,原本依附于沙家帮的那些中间派干部,开始发生了动摇。

这就是**“破窗效应”**。当第一块窗户被打破而没人修补时,剩下的人就会争先恐后地打破更多的窗户,以示自己并不落伍。

省教育厅、省交通厅、甚至沙瑞金最看重的纪委内部,都有人开始悄悄向高育良和祁同伟递交“投名状”。

一场无声的雪崩,正在汉东的官场上悄然发生。

第115集:侯亮平的“黑化”

京州市某偏远乡镇司法所。

侯亮平坐在破旧的办公桌前,手里拿着一份报纸,头版头条是《全省政法工作会议召开,祁同伟书记强调法治建设新高度》。

照片上,祁同伟意气风发,高育良坐在主席台上微笑颔首。

侯亮平放下了报纸,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廉价的香烟,点燃了一根。以前他不抽烟,嫌呛。现在他发现,烟是个好东西,能让人在浑浊的空气里,看到一点上升的烟雾。

门被推开了,进来的是镇长。

“哟,侯所长,还在忙呢?”镇长一脸谄媚,“今晚有个局,县里的几位领导想见见您,特别是想听听您对省里反腐形势的看法。”

以前的侯亮平,会直接把人轰出去,然后上一堂廉政党课。

但今天的侯亮平,吐出一口烟圈,脸上露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、油腻而世故的笑容。

“好啊,王镇长。正好我也有些想法,想跟县里的领导们汇报汇报。”

镇长愣了一下,随即大喜过望:“哎呀,侯所长真是平易近人!我这就去安排!”

等镇长走后,侯亮平拉开抽屉的底层。那里并没有什么反腐文件,而是放着一个小本子。

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的,不是法律条文,而是这段时间以来,他在基层摸排到的,关于赵家外围产业链的一些灰色交易线索。

他没有把这些线索上交给最高检,也没有交给沙瑞金。

他看着本子,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名为“野心”的火焰。

“老师,学长,”侯亮平低声自语,“你们教会了我,要想抓鬼,自己得先变成钟馗。不,钟馗还不够,得变成阎王。”

他决定不再做那个横冲直撞的愣头青。他要学会利用手中的筹码。

既然这个世界的规则是资源置换,那他就用手中的这些黑料,去换取一张重回牌桌的门票。

他拿出手机,并没有打给钟小艾,而是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——祁同伟。

“学长,我是亮平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祁同伟警惕的声音:“亮平?有什么事吗?”

“没什么大事。”侯亮平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,甚至带着一丝讨好,“我在基层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,可能跟赵瑞龙公子以前的一笔烂账有关。我觉得……交给纪委不太好,容易引起误会。我想,还是直接交给您处理比较合适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。

然后,传来了祁同伟爽朗的笑声:“哈哈哈哈,亮平啊,你终于成熟了。今晚有空吗?来省城,学长请你喝茅台。”

“一定到。”

挂断电话,侯亮平看着窗外的夕阳。那血红色的残阳,像极了这残酷的世道。
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那个满腔热血的侯局长死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在这个平行宇宙中,终于学会了“生存游戏”的玩家。

第116集:沉默的螺旋

省委书记办公室,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
沙瑞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背对着白秘书,一言不发。窗外是汉东省委大院的郁郁葱葱,但沙瑞金眼里看到的,却是一片荒芜。

“沙书记,关于下周全省深化改革推进会,各市的反馈都上来了。”白秘书小心翼翼地汇报道,“除了林城和几个偏远地市的一把手确认参会外,京州、吕州、岩台等几个经济重镇的书记、市长,都因为‘重要外事活动’或‘突发招商引资任务’,请假了。”

“请假?”沙瑞金转过身,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儒雅笑容,但笑意未达眼底,“这么巧?大家都有急事?”

“是的,理由……都很充分。”白秘书低着头,不敢看沙瑞金的眼睛。

沙瑞金走回办公桌前,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。这是他上周亲自批示要严查的一起违规用地案,文件在下面转了一圈,又回到了他的案头。上面的批示栏里,密密麻麻盖满了各部门的公章,意见却惊人的一致:“建议进一步调研”、“需多部门联合协商”、“暂不具备执行条件”。

这就是沉默的螺旋。

当一种观点(或者一种势力)在舆论场中占据优势时,反对者为了避免被孤立,会选择保持沉默。而在官场,这种沉默表现为——软抵抗。

自从李达康在光明区项目上“妥协”,赵东来被“挂起来”之后,汉东的政治风向标已经悄然偏转。下面的干部都是人精,他们敏锐地嗅到了权力的转移。

沙瑞金虽然仍是一把手,但他发布的命令,就像石沉大海,激不起半点浪花。

“瑞金同志,是不是感觉有些推不动了?”

门被推开,没有预约,没有通报。高育良背着手,踱步走了进来。他脸上带着那种胜利者特有的谦逊和关切。

“育良同志来了,坐。”沙瑞金不动声色,“推不动?怎么会。汉东的干部素质还是很高的,只是有些工作确实复杂,需要时间。”

“是啊,复杂。”高育良坐下,接过白秘书递来的茶,吹了吹浮沫,“就像这茶叶,水温不够,它是泡不开的。有些事情,光靠文件和指示不行,还得靠‘人和’。”

高育良的话里有话。他在暗示沙瑞金:你虽然有尚方宝剑,但在汉东这块地界上,没有我高育良点头,你的剑连根草都斩不断。

“育良同志说得对。”沙瑞金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,“不过我也相信,只要是为了汉东的发展,为了人民的利益,再硬的骨头,我们也得啃下来。你说呢?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高育良笑了,笑得很深沉,“不过,有些骨头,可能根本就不该去啃。比如光明区那个棚改项目,我看连城同志搞得就不错嘛,社会反响很好。这说明什么?说明只要思路对头,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。”

沙瑞金的手指紧紧捏着茶杯。高育良这是在示威,也是在警告。

“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。”沙瑞金放下了茶杯。

高育良走后,沙瑞金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,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。他意识到,自己已经被架空了。在这个巨大的权力机器里,他这个驾驶员,正在失去对方向盘的控制。

第117集:暴雷前夜

光明区,大风厂旧址。

深夜十二点,这里本该是一片寂静。但此刻,却灯火通明,人声鼎沸。

数百名工人围在尚未拆除的厂房前,手里拿着铁锹、棍棒,与外围的拆迁队对峙着。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焦躁的味道。

“凭什么?说好的安置费到现在只发了一半!新厂房连个影子都没有!”领头的正是老郑,他挥舞着手里的扩音器,嗓子都喊哑了。

“就是!这帮狗官,把地卖给了山水集团,就不管我们死活了!”

“今天谁敢动厂房,我们就跟他拼了!”

在人群的对面,拆迁队的负责人一脸横肉,手里夹着烟,不耐烦地打着电话:“高总,这帮穷鬼不肯走啊……什么?强拆?这……要是闹出人命……”

电话那头,高小琴的声音冰冷:“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,下周必须交地。延误一天,违约金你们赔得起吗?至于怎么拆,那是你们的事。出了事,有保险公司,有政府顶着,你怕什么?”

挂了电话,负责人把烟头狠狠踩灭,冲着身后的挖掘机手一挥手:“给老子推!谁敢拦着,就当碰瓷的处理!”

轰鸣声响起,巨大的铲斗高高扬起。

“住手!”

一声嘶吼传来。孙连城从一辆奥迪车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,满头大汗,领带都歪了。

“孙书记来了!”工人们一阵骚动。

“大家听我说!钱已经在路上了!大家再给我三天时间!”孙连城冲到挖掘机前,张开双臂,像个螳臂当车的傻子。

“三天?孙书记,你都说了多少个三天了!”老郑怒吼道,“我们信你,可你信得过那些资本家吗?”

孙连城哑口无言。是啊,他也信不过。山水集团承诺的三个亿,第一笔五千万到了之后,就再也没了动静。每次去问,高小琴都是各种理由推脱,反而是催促拆迁的函件一天发三封。

他被耍了。或者说,他被套牢了。

“孙书记,请让开。”拆迁负责人走过来,皮笑肉不笑地说,“我们也是按合同办事。您要是再拦着,耽误了工期,这责任可都在您身上。”
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警笛声。几辆警车呼啸而至,但这并不是来维持秩序的。

从车上下来的,是程度——现在的京州市公安局副局长(代理)。

“接到举报,有人聚众闹事,扰乱社会治安。”程度一挥手,“把带头的几个抓起来!”

“我看谁敢!”孙连城红着眼挡在老郑身前,“程度,这是民事纠纷,你们公安插什么手?”

“孙书记,我们是在帮您维稳啊。”程度冷笑一声,凑到孙连城耳边低声说,“这是祁书记的指示。今晚这地必须平,否则明天早上,您这个区委书记也就别干了。”

孙连城如遭雷击。

他看着那些被防暴警察按在地上的老工人,看着那台再次启动的挖掘机,看着夜空中那轮惨白的月亮。

他终于明白,自己不仅仅是一个背锅侠,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帮凶。

就在这时,人群中不知谁扔出了一个燃烧瓶。

“轰!”

火光冲天而起,映红了孙连城绝望的脸庞。

第118集:弃子的觉悟

大风厂的火,虽然被扑灭了,但并没有烧到省委大院。或者说,有人刻意在它烧过来之前,筑起了一道防火墙。

第二天上午,高育良的家里。

孙连城坐在那张熟悉的红木椅子上,但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看星星的闲情逸致。他低着头,双手死死抓着膝盖,指节泛白。

高育良在浇花,神情专注,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
“连城啊,这盆兰花,叫素冠荷鼎。”高育良放下喷壶,拿起剪刀,“你看它长得多好,高洁、典雅。但是,如果这旁边长出了一根杂草,抢了它的养分,你说我是该留着这根草呢,还是把它剪了?”

孙连城浑身一颤。他知道,自己就是那根杂草。

“高老师……高省长,”孙连城的声音沙哑,“山水集团违约在先,程度暴力执法在后,我是被逼无奈啊!我是为了解决问题……”

“解决问题?”高育良转过身,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锋利如刀,“你解决了吗?大风厂烧了,两个工人重伤,现在网上全是视频,说光明区政府勾结黑恶势力强拆!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?”

“那是程度……”

“程度是在执行任务!”高育良打断了他,“连城,你要搞清楚状况。现在的问题不是谁对谁错,而是谁来承担这个责任。沙瑞金书记已经发火了,李达康更是暴跳如雷,扬言要撤你的职,办你的罪。如果不是我拦着,你现在已经在纪委喝茶了!”

孙连城抬起头,眼中满是绝望和不可置信:“高省长,当初可是您暗示我‘特事特办’的……”

“我有吗?”高育良一脸无辜,“我只是让你发挥主观能动性,让你勇于担当。我可没让你签那个违规的土地置换协议,更没让你激化群众矛盾。连城啊,饭可以乱吃,话可不能乱说。”

孙连城彻底瘫软在椅子上。他明白了。从一开始,这就是一个死局。高育良需要的不是一个能干事的区委书记,而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引爆、炸伤李达康,同时又能随时被抛弃的雷管。

“连城,你也是老同志了。”高育良走过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变得温和,“这个时候,你要有大局观。只要你把这个责任扛下来,承认是自己急功近利、工作方法失当,组织上会考虑从轻发落的。你不是喜欢天文学吗?退下来之后,去少年宫管管天文台,看看星星,不也挺好吗?”

孙连城看着高育良那张伪善的脸,心中涌起一股荒谬感。

他想起了昨晚的火光,想起了老郑被抓走时绝望的眼神。

“如果我不扛呢?”孙连城突然问。

高育良笑了,笑得很冷:“那你不仅会失去看星星的机会,你的家人,你的孩子……连城,你是个聪明人,何必为了所谓的清白,毁了自己的一生呢?”

孙连城沉默了很久。

最后,他站起来,向高育良深深鞠了一躬。

“谢谢高省长指点。我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

走出高育良的家门,孙连城抬头看天。今天是阴天,没有星星。

但他仿佛看到了那浩瀚的宇宙。在几百亿光年的尺度下,高育良、沙瑞金、李达康,还有他自己,都不过是连尘埃都算不上的微粒。

“去他妈的宇宙。”孙连城骂了一句,眼角流下了一滴浑浊的泪水。

第119集:完美的切割

省委常委会,气氛肃杀。

李达康满脸通红,显然是刚发过一通火。沙瑞金面沉似水,一言不发。

“同志们,”高育良率先打破了沉默,语气痛心疾首,“光明区发生的群体性事件,性质极其恶劣,影响极坏!作为分管省长,我有责任,我向省委检讨。但我更要指出的是,这起事件的根源,在于个别干部急功近利,罔顾党纪国法,擅自与企业签订违规协议,导致了不可挽回的后果!”

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,重重地拍在桌上。

“这是孙连城的检讨书,以及他擅自签署的土地置换协议复印件。事实清楚,证据确凿。孙连城同志辜负了组织的信任,必须严惩!”

李达康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。那份协议上白纸黑字签着孙连城的名字,而孙连城的检讨书里,把所有的锅都背得干干净净,甚至还特意提到“李达康书记曾多次提醒我要依法行政,但我鬼迷心窍……”。

这检讨书写得太完美了,完美得像是有人代笔。

“鉴于孙连城同志的态度,”高育良继续说道,“我建议,免去其光明区委书记职务,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,降为副处级非领导职务。同时,由省纪委介入,调查其在项目中的其他违纪问题。”

这是一次完美的切割。

高育良不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,还借机狠狠敲打了李达康——你看你选的人,不是跑了(丁义珍),就是乱来(孙连城),你李达康还有什么脸面谈“识人不明”?

沙瑞金看着这一幕,心中一片雪亮。他知道,孙连城是个弃子,但他也没办法保。因为孙连城确实违规了,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,如果他强保孙连城,就会被高育良抓住把柄,引火烧身。

“我同意育良同志的意见。”沙瑞金缓缓开口,声音疲惫,“但是,达康同志,作为京州市委书记,你对属下干部监管不力,也是有责任的。你要在会上做个口头检查。”

李达康猛地抬起头,看着沙瑞金。他看到了沙瑞金眼中的无奈。

“是,我检讨。”李达康咬着牙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
这一场战役,高育良完胜。他牺牲了一个孙连城,换来了李达康的威信扫地,换来了沙瑞金的妥协退让。

会议结束后,高育良走出会议室,脚步轻快。

他看着走廊尽头的阳光,心中没有一丝愧疚。在他看来,这就是政治。政治不是请客吃饭,政治是流血的艺术,只不过流的是别人的血。

第120集:新的平衡

京城,一处幽静的四合院。

赵立春正陪着林老下棋。

“汉东那边,动静不小啊。”林老落下一子,语气平淡。

“小打小闹,让您见笑了。”赵立春恭敬地说,“育良这孩子,做事还是有些急躁。不过好在,局势算是稳住了。”

“稳住就好。”林老端起茶杯,“水至清则无鱼。汉东这潭水,浑一点,对大家都好。钟正国那边,最近也消停了不少。听说他那个女婿,现在很‘懂事’?”

“是。”赵立春笑了,“侯亮平现在可是同伟的‘好兄弟’。前两天还送来了一些有价值的情报,帮我们清理了几个吃里扒外的小角色。看来,他是真想通了。”

“年轻人嘛,受点挫折是好事。知道了疼,也就学会了乖。”林老意味深长地说,“立春啊,你也跟育良打个招呼。差不多就行了,别把沙瑞金逼得太紧。毕竟是一把手,面子还是要给的。兔子急了还咬人呢,何况是只老虎?”

“我明白。我已经让育良收手了。”赵立春点头,“接下来的重点,是‘团结’。大家在一个锅里吃饭,没必要非得把锅砸了。”

汉东省委。

沙瑞金接到了一通来自京城的电话。电话那头是钟正国。

“瑞金啊,最近工作压力大吧?”钟正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
“老领导,我……”沙瑞金欲言又止。
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形势比人强啊。”钟正国叹了口气,“有些事情,不是非黑即白的。在这个阶段,稳定压倒一切。你要学会和不同的人共事,甚至是和对手共事。这叫‘政治成熟’。”

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沙瑞金挂断电话,看着窗外。

此时,高育良正带着一班人马,浩浩荡荡地来向他汇报工作。

“沙书记,”高育良满面春风,“关于全省经济发展的几个新思路,我们省政府这边做了一个详细的方案,想请您把把关。”

沙瑞金转过身,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标准的、无可挑剔的微笑。

“好啊,育良同志。来,我们坐下慢慢谈。”

两只手握在了一起。

这是汉东官场的新平衡。在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下,所有人都达成了默契:斗争暂时结束了,现在是分蛋糕的时间。

至于那个在天文台看星星的孙连城,那个在大风厂废墟上哭泣的老郑,那个曾经热血沸腾的侯亮平……他们都已经成为了这巨大平衡中,微不足道的尘埃。

第四卷:异化与共生

第131集:赵瑞龙的归来

月牙湖畔,波光粼粼。一艘豪华游艇静静地停泊在湖心。

赵瑞龙回来了。但他没有大张旗鼓,没有像以前那样呼朋唤友。他穿着一件朴素的夹克,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串佛珠。

“龙哥,您这身打扮……”祁同伟看着眼前的赵瑞龙,有些不敢相认。

“同伟啊,人是要修行的。”赵瑞龙转动着佛珠,眼神里少了几分戾气,多了几分深不可测,“这次在国外,我想通了很多事。以前咱们太高调,太张扬,所以才容易招风。现在,咱们要学会‘藏’。”

“藏?”祁同伟不解。

“对,藏富于民,藏利于善。”赵瑞龙指了指岸边的一块空地,“我打算在那里建一个全省最大的康养中心,还有几所希望小学。另外,山水集团以后要转型,多做慈善,多做公益。”

祁同伟笑了:“龙哥,这可不像你的风格。”

“风格是给外人看的,利益才是自己的。”赵瑞龙压低了声音,“老头子说了,汉东这块蛋糕,咱们不能独吞,得学会分。这次回来,我给沙书记准备了一份大礼,也给咱们的李达康书记准备了一份‘惊喜’。”

“什么惊喜?”

“山水集团将无偿捐赠一笔资金,用于京州市的城市绿化升级,特别是——李达康最在意的那个环城水系项目。”赵瑞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,“这叫投其所好,润物细无声。你说,李达康能拒绝吗?”

祁同伟竖起大拇指:“高!实在是高!这就是所谓的‘合法围猎’吧?”

“嘘——”赵瑞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“这叫‘共建美好汉东’。”

两人相视一笑,笑声在湖面上荡漾开来,却比湖水还要寒冷。

第132集:夫人的外交

省委家属院,吴惠芬的家里,茶香袅袅。

今天这里来了一位稀客——欧阳菁。

自从保外就医后,欧阳菁一直深居简出。但今天,她接到了吴惠芬的电话,说是几个老姐妹聚聚,聊聊文学,品品茶。

欧阳菁原本不想来,但想到李达康现在的处境,以及高育良在自己出狱这件事上起的作用,她还是来了。

“欧阳,尝尝这个,这是今年的新茶,明前龙井。”吴惠芬优雅地给她倒了一杯茶,“达康书记最近工作忙,你身体又刚好,可得多注意调养。”

“谢谢吴老师。”欧阳菁有些拘谨。曾经她也是众星捧月的银行行长夫人,如今却成了刑满释放人员,这种落差让她在吴惠芬面前有些抬不起头。

“咱们之间,别这么客气。”吴惠芬握住她的手,“其实啊,咱们女人不容易。男人们在前面冲锋陷阵,咱们在后面,不仅要照顾家里,还得帮他们维系点人情世故。”

说到这里,吴惠芬话锋一转:“听说,最近有个香港的基金会,想在京州搞个文化艺术节,还想邀请你做顾问。这事儿你知道吗?”

欧阳菁一愣:“不知道啊。”

“哦,那可能是还没联系你。”吴惠芬笑了笑,“这个基金会啊,跟瑞龙那孩子有点关系。你也知道,瑞龙现在转型做慈善文化了。我觉得这是个好事,既能发挥你的特长,又能帮达康书记的城市文化建设添砖加瓦。你说呢?”

欧阳菁是个聪明人,她瞬间听懂了。这是赵瑞龙想通过她,给李达康送钱,或者说,送政绩。

“吴老师,这……达康他最反感我插手这些事。”欧阳菁有些犹豫。

“此一时彼一时嘛。”吴惠芬拍了拍她的手背,语重心长地说,“达康现在压力也大。如果有人能帮他把政绩做上去,又不让他违反原则,他高兴还来不及呢。再说了,你只是做个艺术顾问,又不经手钱财,怕什么?咱们女人啊,得学会给自家男人留条后路。”

“留条后路……”欧阳菁喃喃自语。

她想起了自己在里面的日子,想起了李达康的绝情,也想起了高育良的“恩情”。

“好,我会考虑的。”欧阳菁点了点头。

吴惠芬满意地笑了。她知道,这张网,又织得密了一些。

第133集:数字游戏

年终将至,各项经济指标考核成了压在汉东各级官员头上的一座大山。

京州市委会议室,李达康看着手里的报表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
“这就是你们交上来的成绩单?”李达康把报表摔在桌上,“GDP增速全省第三?还是倒数的!工业增加值负增长?你们让我怎么去省里汇报?怎么跟沙书记交代?”

底下的局长们一个个噤若寒蝉。

“李书记,今年形势确实不好……”统计局长小声辩解,“环保督查关停了不少厂子,再加上房地产调控……”

“我不要听理由!我要的是结果!”李达康怒吼道,“京州是省会,是汉东的脸面!如果京州垮了,那就是我李达康无能!更是你们无能!”

会议室里一片死寂。

过了许久,常务副市长咳嗽了一声,试探着说:“李书记,其实……有些数据,统计口径上是不是可以灵活一点?比如,有些在建项目的投资额,是不是可以按计划投资算?还有些服务业的产值,是不是估算的依据可以再优化一下?”

这就是官场上心照不宣的“数字游戏”。

李达康沉默了。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这就是注水,就是造假。

但他更知道,如果数据上不去,他在沙瑞金那里就没法交代,在全省的排名就会很难看。而在高育良虎视眈眈的现在,政绩是他唯一的护身符。

“统计局,你们……再核实一下。”李达康的声音低了下来,带着一丝疲惫,“要实事求是,但也要……充分挖掘潜力。不能让我们的成绩被埋没了。”

“明白!明白!”统计局长心领神会,“我们回去马上重新‘核实’,一定把京州的真实发展水平体现出来!”

几天后,省委常委会上。

李达康拿着一份光鲜亮丽的报表,侃侃而谈:“……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下,京州市克服重重困难,GDP增速实现了逆势上扬,达到了预期目标……”

高育良坐在一旁,翻看着那份明显“优化”过的数据,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。

但他没有拆穿。因为省里的数据,也需要京州这块压舱石来撑门面。这是一场共谋,一场为了“大局”的集体狂欢。

“达康同志辛苦了。”沙瑞金点了点头,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,“京州稳,则汉东稳。这份成绩单,来之不易啊。”

李达康松了一口气,但他看着报表上那些跳动的数字,却觉得它们像一个个嘲笑的鬼脸。

第134集:易学习的悲歌

在汉东这片浑浊的官场中,易学习就像一个异类。

作为沙瑞金树立起来的“实干家”标杆,易学习被提拔为吕州市委书记。沙瑞金希望他能像一把铁锹,铲除吕州的积弊。

但易学习太“硬”了,硬得像块石头,不懂弯曲。

在吕州,他依然保持着当年的作风,不收礼,不吃请,下乡自带干粮,对违规项目一律叫停。

但他很快发现,自己寸步难行。

他想搞环保,关停污染企业,结果遭到了工人和企业的联合抵制,甚至有人堵住了市委大门。

他想整顿吏治,处理几个懒政干部,结果常委会上没人支持他,大家都说要“维护团结”。

最让他寒心的是,就连他最信任的下属,也开始对他阳奉阴违。

“易书记,您那一套,在现在行不通了。”一次酒后,一位老部下哭着对他说,“您清高,您不食人间烟火,可我们要养家糊口啊!您挡了大家的路,大家能不恨您吗?”

易学习愣住了。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两鬓斑白,满脸沧桑。

他想去找沙瑞金汇报,却发现沙瑞金也很忙,忙着和高育良博弈,忙着维持全省的平衡。对于吕州的问题,沙瑞金只能给他一句话:“要注意工作方法,要团结同志。”

“工作方法……”易学习苦笑。他的方法就是实事求是,但在现在的汉东,实事求是就是最大的错误。

终于,在一起招商引资项目中,因为易学习坚持原则,拒绝了一家背景深厚的投资商(其实是赵家的白手套),导致项目黄了。

这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省里很快传来了风声,说易学习思想僵化,阻碍地方发展,不适合担任一把手。

不久之后,一纸调令下来,易学习被调往省政协任副主席。

离任那天,没有送行的人群,只有他自己提着一个旧皮箱,孤独地走出了市委大院。

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大楼,那是他曾经想为之奋斗的地方,如今却成了埋葬他理想的坟墓。

“清官难当啊。”易学习长叹一声,消失在灰蒙蒙的街道尽头。

第135集:田国富的动摇

易学习的下场,像一记重锤,砸在了田国富的心上。

作为纪委书记,田国富一直是沙瑞金最坚定的盟友,也是沙家帮的急先锋。他曾经以为,只要有沙瑞金在,只要有尚方宝剑在,就没有查不倒的贪官。

但现在,他动摇了。

他看到了高育良的手段,看到了赵家的根基,更看到了沙瑞金的无力。他开始意识到,这场斗争,沙家帮可能赢不了。

“田书记,这是关于李达康前妻欧阳菁保外就医的一些疑点材料。”手下递给他一份文件,“好像程序上有些问题,跟高育良书记有关。”

田国富拿着那份文件,手有些抖。

如果是在以前,他会毫不犹豫地向沙瑞金汇报,甚至直接立案调查。

但现在,他犹豫了。

如果把这个捅出去,高育良肯定会有麻烦,但李达康也跑不了。到时候,沙瑞金会怎么做?是挥泪斩马谡,还是为了平衡把他田国富推出去当替罪羊?

他想起了易学习那个落寞的背影。

“先放一放吧。”田国富把文件锁进了保险柜,“这事牵扯太广,还需要再核实。”

那一晚,田国富失眠了。他在家里来回踱步,最后拿起了手机。

他没有打给沙瑞金,而是翻出了高育良的号码。

他犹豫了很久,最终没有拨出去,而是发了一条短信:“育良省长,关于省纪委下一步的工作重点,我想找个时间向您汇报一下,听听您的指示。”

发完短信,田国富瘫坐在沙发上,仿佛被抽干了力气。

他知道,这条短信意味着什么。这不仅仅是汇报工作,这是投名状。

几分钟后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
高育良回复了:“好。明天晚上,来我家喝茶。”

看着屏幕上的字,田国富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。他终于也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。

第136集:绝户计

赵东来虽然被“挂”起来学习了,但他一直是祁同伟的心头大患。只要他在,京州市局这块地盘就始终有变数。

“必须让他彻底翻不了身。”祁同伟在办公室里,对着电话那头的程度下达了指令。

几天后,网络上突然爆出了一则惊天丑闻。

一篇题为《京州警界大佬的地下情人》的帖子在各大论坛疯传,里面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赵东来与某位女企业家的不正当关系,还配了几张模糊不清但极具暗示性的照片。

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借位拍摄,甚至是PS的,但在网络狂欢的时代,真相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情绪。

“没想到啊,浓眉大眼的赵局长也干这种事!”

“知人知面不知心,这种人怎么能当公安局长!”

舆论瞬间沸腾,铺天盖地的谩骂涌向赵东来。

赵东来在党校看到新闻时,气得浑身发抖。他立刻给组织写信说明情况,要求彻查造谣者。

但造谣容易辟谣难。

调查组(由林宇峰控制)介入了,但他们的调查方向不是谁在造谣,而是“核实”赵东来是否存在作风问题。

“赵东来同志,虽然照片可能是假的,但无风不起浪。你能不能解释一下,你和那位女企业家到底是什么关系?为什么会有深夜见面的情况?”调查人员的提问充满了诱导性。

赵东来百口莫辩。那是正常的工作接触,怎么就成了作风问题?

但在“有罪推定”的逻辑下,解释就是掩饰。

最终,虽然没有查实赵东来有实质性的权色交易,但为了“平息舆论”,组织上决定给予赵东来党内警告处分,并调离公安系统,去省残联任副主席。

这就叫绝户计。

不杀你,但毁了你的名声,断了你的政治生命。

赵东来离开警局的那天,下着大雨。他没有打伞,任由雨水淋湿了全身。

他看着警徽,敬了最后一个礼。

在远处的车里,祁同伟看着这一幕,冷冷地笑了。

“东来啊,别怪学长狠。在这个位置上,你不死,我就睡不着觉。”

第137集:钟正国的妥协

京城,钟家。

钟小艾坐在沙发上,手里拿着一张医院的化验单,脸上带着幸福又有些忧虑的笑容。

“爸,我怀孕了。”

钟正国正在看报纸,闻言手一抖,报纸掉在地上。他摘下老花镜,满脸喜色:“真的?太好了!太好了!亮平知道吗?”

“还没告诉他。”钟小艾低下头,“爸,亮平在汉东……最近情况不太好。听说他又被边缘化了,而且……那边的人好像还在盯着他不放。”

钟正国的笑容渐渐凝固。

他当然知道汉东的情况。赵家虽然表面上消停了,但暗地里的动作从未停止。侯亮平虽然回到了京州,但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得到重用,反而是在一个闲职上被架空。

“小艾,你想说什么?”

“爸,为了孩子,也为了亮平……”钟小艾抬起头,眼中含泪,“咱们能不能……别再争了?让他平平安安的,行吗?”

钟正国看着女儿,心中一阵酸楚。

他是国服前十,是叱咤风云的人物。但他也是一个父亲,一个即将成为外公的老人。

他想起了林老的话,想起了赵立春的疯狂。如果继续斗下去,谁能保证赵家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?孩子是无辜的。

沉默良久,钟正国长叹一声。

“好。”他疲惫地说,“我给瑞金打个电话。有些事……适可而止吧。”

这一刻,亲情战胜了原则。或者说,在这个巨大的旋涡面前,连钟正国也感到了疲惫和无奈。

第138集:侯亮平的反击(上)

侯亮平接到了钟小艾的电话,得知自己要当爸爸了。

挂断电话后,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,整整坐了一下午。

喜悦过后,是深深的恐惧。

他现在身处狼窝,周围都是眼睛。如果赵家知道这个消息,会不会拿孩子做文章?

“不能再坐以待毙了。”侯亮平看着窗外,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狠厉,“为了孩子,我必须拿到保命符。”

他拿出了那个记录着赵家外围黑料的本子。

以前,他想用这些黑料去抓人,去伸张正义。

但现在,他改变了主意。

他找到了祁同伟。

“学长,恭喜啊,听说赵东来的事处理完了?”侯亮平给祁同伟倒了一杯酒。

“哈哈,都是组织上的决定。”祁同伟心情不错,“亮平啊,你最近表现不错,很沉稳。以后有什么困难,尽管跟学长说。”

“学长,我还真有个事。”侯亮平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,推到祁同伟面前,“这是我最近‘无意中’得到的一些东西。是关于赵公子在湖上美食城早期的一些……账目往来复印件。”

祁同伟的笑容瞬间凝固。他打开信封看了一眼,脸色骤变。

这些东西虽然不至于让赵瑞龙判死刑,但如果捅出去,足够让赵家喝一壶,更重要的是,会牵连到高育良。

“亮平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祁同伟的声音冷了下来,手悄悄摸向了腰间。

“学长别误会。”侯亮平举起双手,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,“我把这些东西给您,不是为了举报,而是为了……表诚意。”

“表诚意?”

“对。”侯亮平直视着祁同伟的眼睛,“我要当爸爸了。我不想折腾了,也不想当什么英雄了。我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。这些东西,是我送给学长的投名状。只有在你手里,我才放心。”

祁同伟盯着侯亮平看了很久,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。

终于,祁同伟的手离开了腰间,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:“亮平啊,你要当爸爸了?这可是大喜事啊!你早这么想就对了嘛!咱们师兄弟,本来就该是一条心。”

他收起信封,拍了拍侯亮平的肩膀:“放心,你的诚意我收到了。以后在汉东,没人敢动你。”

侯亮平也笑了。

但他知道,这只是第一步。他用手中的剑,换了一面盾。但他必须时刻把盾举在胸前,因为他面对的,是一群随时会噬人的野兽。

第139集:双规李达康

汉东的局势,终于迎来了最大的变数。

田国富在向高育良递交投名状后,并没有闲着。他利用纪委书记的职权,开始秘密调查李达康。

虽然李达康本人廉洁自律,但他是一个为了GDP可以不顾一切的人。在他主政期间,为了推进项目,很多决策都存在程序违规,甚至造成了国有资产的隐性流失。

这些问题,在平时叫“改革的代价”,但在政治斗争中,这就是致命的子弹。

田国富整理了一份厚厚的材料,直接越过沙瑞金,送到了高育良的案头。

高育良看着这份材料,心中感慨万千。李达康啊李达康,你一辈子爱惜羽毛,最后却输在了这身羽毛上。

“育良同志,这份材料……分量很重啊。”田国富低声说,“如果上报给中纪委,达康书记恐怕……”

“国富啊,这件事要慎重。”高育良沉吟道,“达康同志是改革的闯将,有些失误也是难免的。但是——”

他话锋一转:“法律面前人人平等。既然有问题,就不能视而不见。这样吧,你先跟沙书记通个气,看看他的意见。”

这就是高育良的高明之处。他要把刀递给沙瑞金,逼沙瑞金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将。

沙瑞金看到材料时,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。

他知道,这是高育良和田国富的联手绞杀。他也知道,这些材料大多是事实。

保李达康?那就意味着要跟高育良全面开战,而且还得背上“包庇”的罪名。

不保?那就是自断臂膀,彻底承认失败。

沙瑞金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夜。

第二天清晨,沙瑞金叫来了李达康。

“达康同志,看看吧。”沙瑞金把材料递给他。

李达康翻看着,手越来越抖。他没想到,自己为了工作没日没夜,最后却换来这累累“罪证”。

“沙书记,我李达康问心无愧!我没往自己兜里揣一分钱!”李达康红着眼睛吼道。

“我知道。”沙瑞金看着他,眼中满是悲凉,“但是达康,规矩就是规矩。造成国有资产流失,这是硬伤。有人要拿这个做文章,我……保不住你。”

李达康愣住了。他看着沙瑞金,突然明白了。

这不是法律的审判,这是政治的宣判。他不是输给了贪腐,而是输给了权谋。

“好,我接受组织调查。”李达康摘下眼镜,擦了擦眼角,“沙书记,您保重。”

当天下午,中纪委工作组抵达汉东。李达康被带走协助调查。

虽然最后大概率不会有牢狱之灾,但他的政治生命,彻底终结了。

第140集:权力的巅峰

李达康倒下了。

这不仅是汉东官场的一次大地震,更是高育良全面胜利的标志。

省委常委会上,沙瑞金虽然坐在中间,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的高育良。

“同志们,”沙瑞金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达康同志的事情,教训深刻啊。我们不仅要廉洁自律,更要依规行政,不能为了发展而逾越红线。”

“沙书记说得对。”高育良接过话茬,声音洪亮,“法治精神是我们工作的底线。无论谁,只要触犯了底线,都要付出代价。这也是我们汉东政法队伍下一步整顿的重点。”

他环视四周,目光所及之处,众人都纷纷点头,甚至不敢与他对视。

田国富低着头记笔记,吴春林面带微笑表示赞同,就连新提拔上来的几个常委,也都在看高育良的脸色行事。

沙瑞金感到一阵窒息。他发现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。

会议结束后,高育良回到办公室。

祁同伟早已等候多时。

“老师,恭喜啊!”祁同伟满脸堆笑,“李达康一倒,汉东就是咱们的天下了!”

高育良走到窗前,看着省委大院的景色。

“同伟啊,”高育良的声音并没有太多的喜悦,反而透着一丝疲惫,“高处不胜寒啊。”

他赢了。他战胜了沙瑞金,赶走了李达康,掌控了汉东。

但他突然发现,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。

因为他知道,权力的巅峰,往往也是下坡路的开始。而且,看着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学生,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。

这把曾经帮他披荆斩棘的剑,如今似乎变得越来越锋利,锋利到让他这个握剑的人,都感到了一丝寒意。

“老师,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动动那个……”祁同伟做了一个切脖子的手势,暗示沙瑞金。

“住口!”高育良猛地转身,厉声喝道,“同伟,你要记住,凡事不可做绝!沙瑞金毕竟是省委书记,是组织派来的干部。我们要尊重他,配合他。你这种思想很危险!”

祁同伟愣了一下,随即低头认错:“是,老师教训得是。我鲁莽了。”

但他低下的眼眸中,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冷光。

高育良看着祁同伟,心中叹了口气。

这一刻,汉东的权力格局看似尘埃落定,实则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。一场关于师徒、关于背叛、关于毁灭的风暴。

(第四卷结束。如果您想继续阅读第五卷:崩塌与轮回,请回复“继续”。)

第141集:瓜分盛宴

李达康被带走后的第三天,京州市委大楼显得格外冷清。曾经那个甚至深夜都灯火通明的书记办公室,如今贴上了白色的封条。

但在省委组织部的小会议室里,气氛却热烈得像是在过年。

“京州市委书记这个位置,太重要了。”吴春林看着高育良,语气中带着探询,“育良书记,您的意思是?”

高育良端着茶杯,轻轻吹了吹茶叶。李达康倒了,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空缺,更是巨大的权力真空和利益蛋糕。

“京州需要稳定。”高育良缓缓说道,“达康同志过于激进,留下的烂摊子不少。现在我们需要一个稳重、听招呼、懂规矩的同志去主持工作。”

他没有提名字,但目光却看向了名单上的一个人——刘伟民(原省委秘书长,汉大帮的坚定盟友)。

“伟民同志资历够,性格也沉稳,确实是合适人选。”祁同伟在一旁附和道,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,“而且,京州公安局局长那个位置也空太久了,我看程度同志代理了这么久,工作也很有成效,是不是该转正了?”

高育良眉头微皱,看了一眼祁同伟。现在的祁同伟,吃相越来越难看了。刚拿下了李达康,这就急着把京州的警权也抓在手里。

但高育良没有反对。因为在这个胜利的时刻,他需要奖赏功臣,也需要巩固联盟。

“那就按程序考察吧。”高育良最终点了点头。

这一天,汉东官场完成了一次大规模的“换血”。原本属于沙家帮、李达康系的干部纷纷被边缘化,取而代之的,是清一色的汉大政法系毕业生和赵家的旧部。

这是一场权力的狂欢,也是腐败的温床。

第142集:沙瑞金的“养病”

省委书记办公室。沙瑞金正在收拾东西。

“书记,您这是……”白秘书看着沙瑞金往箱子里装书,眼圈红了。

“小白啊,别哭丧着脸。”沙瑞金笑了笑,但笑容里满是苦涩,“最近身体不太好,心脏老是不舒服。我向中央请了病假,去疗养院住一段时间。省里的工作,暂时由育良同志全面主持。”

这当然不是真病,这是政治性生病。

李达康倒台后,沙瑞金成了真正的光杆司令。他留在省委大院,只能是个摆设,甚至可能成为高育良立威的靶子。与其在这里受辱,不如避其锋芒,静观其变。

“书记,咱们就这么认输了吗?”白秘书不甘心。

“输?”沙瑞金停下手中的动作,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,“谁笑到最后,谁才算赢。现在的汉东,火太旺了。火旺了,容易烧着自己。我们退一步,让他们去烧。”

当天下午,沙瑞金住进了东山疗养院。

高育良得知消息后,第一时间带着四套班子去慰问。在病房里,高育良握着沙瑞金的手,情真意切地说:“瑞金同志,你安心养病,家里的事有我呢。”

沙瑞金虚弱地点点头:“育良同志,辛苦你了。汉东交给你,我放心。”

两人都在演戏,但一个是演给上面看,一个是演给下面看。

第143集:赵瑞龙的“圈地运动”

没了李达康的阻挠,也没了沙瑞金的制衡,赵瑞龙在汉东彻底放飞了自我。

月牙湖畔,二期工程正式启动。这一次,不再是什么美食城,而是名为“国际康养生态城”的超级项目。

“祁书记,这块地,规划局那边说有点红线问题。”项目经理小心翼翼地汇报。

祁同伟坐在赵瑞龙的办公室里,把腿翘在茶几上,正在修剪雪茄:“红线?在汉东,龙哥的项目就是红线!哪个规划局的?让他明天来见我。”

“不用那么麻烦。”赵瑞龙笑着摆摆手,“给高书记打个电话,就说这是省里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,特事特办。”

电话打通了。高育良在那头沉默了很久,最后只说了一句:“下不为例。”

赵瑞龙挂断电话,对祁同伟挤了挤眼:“你看,这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。只要利益到位,原则就是个屁。”

这一年,赵瑞龙的山水集团在汉东拿地如探囊取物。那些曾经属于公共绿地、水源保护区的地块,纷纷变成了高档别墅区和商业综合体。

汉东的GDP数据好看了,但老百姓的骂声也多了。

第144集:失控的警权

祁同伟的权力欲望,随着地位的稳固而极度膨胀。

作为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,他不仅仅满足于控制公安系统,他开始把手伸向法院、检察院,甚至插手行政事务。

“这个案子,不能这么判。”

在省高院的审判委员会上,祁同伟直接指着卷宗说道,“被告人是山水集团的合作伙伴,对汉东经济有贡献。判个缓刑吧,给企业一点生存空间。”

院长面露难色:“祁书记,这……这可是集资诈骗,数额巨大,按律当判十年以上。”

“法律不外乎人情嘛!”祁同伟脸色一沉,“怎么,我的话在法院不好使?”

院长看着祁同伟那双阴鸷的眼睛,最终低下了头。

而在基层,程度更是成了“土皇帝”。他利用手中的警权,替赵瑞龙拆迁、讨债、铲除商业竞争对手。谁敢不服,这就是“寻衅滋事”;谁敢上访,那就是“破坏社会稳定”。

警权一旦失去制约,就会变成最可怕的暴力工具。

汉东的法治天空,开始变得乌云密布。

第145集:侯亮平的“白手套”生涯

侯亮平现在的身份很微妙。

他是反贪局的处长,但他不查贪官。他成了汉大帮与外界沟通的一个“中间人”。

很多想找祁同伟办事,又够不着门槛的商人,都会先来找侯亮平。

“侯处长,这点小意思,不成敬意。”一个煤老板把一张银行卡塞进侯亮平的口袋,“只想请您在祁书记面前美言几句。”

侯亮平熟练地把卡推回去,脸上挂着那种职业化的微笑:“老张,咱们是朋友,帮忙是应该的。但这东西你拿回去,我不收。不过,我听说你手里有副齐白石的画?”

“哎哟,侯处长真是雅人!画我明天就送府上去!”

侯亮平不收钱,他只收“雅贿”,或者帮人牵线搭桥,换取各种资源。他利用这些资源,在京州建立起了一张属于自己的保护网。

他甚至开始帮祁同伟处理一些“脏活”——比如通过合法的司法程序,把一些赵家的竞争对手送进监狱。

每当夜深人静,侯亮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都会觉得陌生。

“这就是成长吗?”他问自己。

镜子里的人没有回答,只是露出了一抹深沉而复杂的笑容。

第146集:隐患爆发

正如高育良所担心的,不可控的权力终将带来灾难。

吕州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。赵瑞龙的一个地产项目在施工时,因为违规操作导致塌方,埋了十几个工人。

为了掩盖事故,赵瑞龙的手下竟然连夜转移尸体,封锁消息,甚至扣押了遇难者家属。

这件事被一个有良心的记者捅到了网上,虽然很快被祁同伟动用手段删帖封号,但消息还是在小范围内传开了。

“同伟!你疯了吗!”高育良在办公室里拍着桌子,“这种事你也敢捂?你是要让大家都给你陪葬吗!”

“老师,您消消气。”祁同伟一脸不在乎,“几个泥腿子而已,赔点钱就打发了。现在是关键时期,不能让负面新闻影响了汉东的大好局面。”

“大好局面?”高育良气得手抖,“这是火药桶!你这是在火药桶上抽烟!”

“老师,您老了,胆子小了。”祁同伟点了一根烟,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,“现在的汉东,谁敢查我们?沙瑞金在养病,田国富是我们的人,侯亮平更是我的好师弟。天塌不下来。”

高育良看着祁同伟,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。他发现,自己已经指挥不动这个学生了。

第147集:裂痕

高育良决定敲打一下祁同伟。

在一次人事调整中,高育良否决了祁同伟提名的几个公安局长人选,换上了自己看中的几个相对稳健的干部。

这激怒了祁同伟。

“老师,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祁同伟直接闯进了高育良的家里,“现在汉东的治安是我在负责,用什么人,我应该有发言权吧?”

“你是副书记,要管宏观。”高育良冷冷地说,“具体的人事,还是由组织部来定。同伟,你手伸得太长了。”

“手伸得长?”祁同伟冷笑,“老师,当年您想上位的时候,是谁帮您跑前跑后?是谁帮您处理了小高的事情?现在您坐稳了位置,就嫌我手长了?”

高育良脸色瞬间煞白。小高(高小凤),这是他最大的死穴。

“你……你在威胁我?”

“我不敢。”祁同伟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领,“我只是想提醒老师,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。绳子断了,谁也跑不了。以后这种小事,您还是少操心,多养养花,修修身,不好吗?”

祁同伟摔门而去。

高育良瘫坐在椅子上,看着窗外那盆枯萎的兰花。他知道,师生情谊,在这一刻彻底断了。

第148集:赵立春的警告

高育良把祁同伟的跋扈汇报给了赵立春,希望老书记能出面管管。

但赵立春的态度让他心寒。

“育良啊,同伟这孩子是有缺点,但他能干事,也能扛事。”电话里,赵立春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,“现在汉东需要像他这样有魄力的干部。你也别太苛刻了,要懂得放权。”

“可是老书记,他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,甚至还拿以前的事……”

“以前的事?”赵立春打断了他,“育良,做人要向前看。只要同伟还忠于赵家,忠于我们的事业,些许小节,就不要计较了。”

高育良挂断电话,心里一片冰凉。

他明白了。在赵立春眼里,他和祁同伟一样,都只是工具。而且,现在的祁同伟——这条敢咬人、能敛财的疯狗,显然比他这个爱惜羽毛、瞻前顾后的“老学究”更有用。

赵立春这是在敲打他:摆正你的位置,你只是个代理人,不是主人。

第149集:背叛的种子

高育良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。既然祁同伟成了威胁,赵立春又不肯帮忙,他必须给自己留后路。

深夜,高育良打开了家里那个隐秘的保险柜。

里面并没有金银财宝,只有几本厚厚的日记本,以及一些录音带。

这是他多年来记录的“护身符”。里面详细记录了赵立春的每一次指示,祁同伟的每一次违规操作,以及赵瑞龙的每一笔黑金往来。

他一直不希望用到这些东西,因为这意味着同归于尽。但现在,他不得不防。

“同伟啊,既然你不仁,就别怪老师不义了。”

高育良抚摸着那些材料,眼神变得阴狠而决绝。

与此同时,在山水庄园。

祁同伟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。他手里拿着一个U盘,里面装着高育良和高小凤在香港的照片,以及当年那一笔转给高小凤基金的汇款记录。

“老家伙,想动我?”祁同伟把U盘紧紧攥在手心,“那就看看谁先死!”

汉东的天空,乌云压顶。一场关于背叛与毁灭的风暴,正在酝酿之中。

第五卷:崩塌与轮回(第151集 - 第160集)

第151集:独裁者的孤独

汉东省委书记办公室(高育良此时已全面主持工作)。

高育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的城市。这里曾经是赵立春的天下,后来是沙瑞金的战场,现在,终于轮到他了。

但高育良并没有感到预期的满足。

“高书记,这是今天的日程安排。”新任秘书小刘恭敬地递上文件夹,腰弯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,“另外,祁书记那边送来了一些新茶,说是您最爱喝的。”

“放那吧。”高育良头也没回,声音冷淡。

曾几何时,他身边有陈海那样敢于直言的学生,有侯亮平那样的一腔热血。而现在,围在他身边的,只有像小刘这样唯唯诺诺的应声虫,以及像祁同伟那样满眼欲望的野心家。

他打开抽屉,拿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。那是他在汉东大学政法系任教时的合影。照片里的他意气风发,身后的学生们眼里有光。

“老师,我们为什么要学法律?”

“为了公平,为了正义。”

当年的回答言犹在耳,如今听来却像是最辛辣的讽刺。

“高书记,”祁同伟推门而入,没有敲门。现在的他,已经是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,在汉东权势滔天,甚至有时候,连高育良的话他都敢阳奉阴违。

“同伟啊,有事吗?”高育良不动声色地合上抽屉。

“也没什么大事。”祁同伟大大咧咧地坐下,“就是关于京州那个新区的项目,我想让山水集团也参与进来。您看,能不能跟规划局打个招呼?”

高育良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最得意的门生,心中升起一股寒意。他发现,自己养大的这只老虎,牙齿已经长齐了,而且,似乎想尝尝主人的肉。

“同伟,要注意影响。”高育良沉声说道,“山水集团拿的项目已经够多了。贪多嚼不烂啊。”

“老师,您这就没意思了。”祁同伟脸色一沉,“咱们师徒俩,谁跟谁啊?再说了,这也是为了咱们汉大帮的长远发展嘛。”

祁同伟走后,高育良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,久久没有端起。他突然意识到,在这个权力的巅峰,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孤独。

第152集:狡兔死,走狗烹

京城,赵家别院。

赵立春躺在藤椅上,显得格外苍老。虽然他位列国服前十,但身体的衰败是谁也挡不住的。

“育良,汉东的情况,我都知道了。”赵立春的声音有些虚弱,但依然透着威严,“同伟那孩子,最近跳得太欢了。”

电话这头,高育良握紧了话筒:“老书记,同伟他……也是为了工作。”

“工作?”赵立春冷笑一声,“他是为了他自己!育良啊,你要明白一个道理。有些工具,用久了不仅不顺手,还会割伤自己。祁同伟知道的太多了,而且他那个性格,早晚会是个雷。”

高育良沉默了。他当然知道祁同伟是个雷。祁同伟手里掌握着赵家和他高育良太多的秘密:山水庄园的烂账、当年林宇峰的上位、甚至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人事交易。

“那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该清理门户了。”赵立春淡淡地说,“与其等他爆雷,不如我们自己引爆。把他调离政法口,去省政协养老吧。如果他不体面,你就帮他体面。”

挂断电话,高育良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

这就是权力的逻辑。没有永远的师生,只有永恒的利益。当猎物打完了,猎狗不仅没有了价值,反而因为牙齿太锋利而成了威胁。

“同伟啊,别怪老师。”高育良看着窗外的夜色,喃喃自语,“这盘棋,容不下不可控的棋子。”

第153集:师生决裂

祁同伟不是傻子。

当省委组织部找他谈话,暗示要调整他的工作岗位时,他就敏锐地嗅到了杀机。

“去政协?让我去养老?”祁同伟在办公室里摔碎了最心爱的紫砂壶,“高育良,赵立春,你们这是要卸磨杀驴!”

他没有坐以待毙。他拨通了侯亮平的电话。

“亮平,晚上来山水庄园,学长请你喝酒。只有我们两个人。”

侯亮平来了。但他没有喝酒,只是静静地看着祁同伟。

“亮平,你知道吗?他们要对我动手了。”祁同伟此时像一头受伤的孤狼,眼神凶狠而绝望,“我给他们当了一辈子的狗,临了临了,他们要把我炖了!”

“学长,收手吧。”侯亮平平静地说,“去自首,或许还有一条生路。”

“自首?哈哈哈哈!”祁同伟狂笑,“亮平,你还是那么天真。在这个游戏里,没有自首,只有输赢!我手里有他们的黑料,我有赵立春的洗钱证据,有高育良的违规批示!只要我把这些抛出去,整个汉东官场都要大地震!”

他猛地抓住侯亮平的肩膀:“亮平,帮我!只要你帮我把这些材料递给钟老,我们就赢了!到时候,汉东就是我们的天下!”

侯亮平看着眼前这个癫狂的男人,心中只觉得无限悲凉。

“学长,你错了。”侯亮平轻轻推开他的手,“就算把他们都扳倒了,汉东也不会是我们的天下。而且,我已经不是当年的侯亮平了。我不想赢,我只想活着。”

“你……”祁同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,“你也变了?你也变成了他们那样的人?”

“我们都变了,学长。”侯亮平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领,“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染缸,没有人能干干净净地走出去。好自为之吧。”

侯亮平走了。

祁同伟瘫坐在沙发上,看着空荡荡的包厢。他突然发现,自己这一生,机关算尽,到头来却是一场空。

第154集:神秘老人的谢幕

所有的平衡,都是建立在力量的支点上的。一旦支点崩塌,平衡瞬间瓦解。

京城传来噩耗:那位一直暗中庇护赵家的神秘老人(林老),因病去世。

这个消息对于赵立春来说,无异于晴天霹雳。

失去了林老的庇护,赵立春就像是被剥去了铠甲的蜗牛,瞬间暴露在了政敌的火力之下。那些曾经被压制下去的举报信、那些因为“大局”被搁置的调查,在一夜之间重新启动。

中正国没有放过这个机会。

“正义可能会迟到,但绝不会缺席。”

在一次高层会议上,钟正国意有所指地说了这句话。紧接着,最高检、中纪委组成了联合专案组,规格之高,前所未有。

这次的目标不再是某个具体的案件,而是——“彻底铲除汉东省的政治毒瘤”。

汉东的天,要塌了。

第155集:大厦将倾

专案组进驻汉东的那天,天空下起了暴雨。

省委大院里人心惶惶。每个人都在打听消息,每个人都在撇清关系。

高育良坐在办公室里,看着窗外的雨幕。他知道,这次不一样了。以前的调查,那是“手术”,是为了治病救人;这次的调查,是“截肢”,是为了保命。

“高书记,赵瑞龙在机场被拦截了。”秘书小刘脸色苍白地冲进来。

“知道了。”高育良异常平静。

“还有……省纪委田书记刚才被专案组带走了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“祁同伟……失联了。”

高育良的手抖了一下。

“失联?”

“是。手机关机,家里没人,山水庄园也没人。”

高育良闭上了眼睛。他知道祁同伟去哪了。那孩子心气高,他是不会让自己受审判的。

“育良同志。”

办公室的门被推开。沙瑞金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两个身穿深色西装的陌生人。

“中纪委的同志想请你去喝杯茶,聊聊老书记赵立春的问题。”沙瑞金的声音很轻,却像惊雷一样在房间里炸响。

高育良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中山装的风纪扣。他看了一眼沙瑞金,眼神复杂。

“瑞金同志,这一局,是你赢了?”

沙瑞金摇了摇头,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,只有深深的疲惫。

“老高,咱们都输了。”

第156集:沙瑞金的止损

高育良被带走了。赵立春在京城被留置。汉大帮的核心成员几乎全军覆没。

按理说,沙瑞金应该高兴。他终于完成了清洗,汉东终于成了沙家帮的天下。

但他高兴不起来。

因为他发现,随着汉大帮的倒台,汉东的经济数据出现了断崖式下跌。原本由赵家控制的那些企业、项目纷纷停摆,失业率上升,群体性事件频发。

更可怕的是,京城对他也有了看法。

“瑞金同志,反腐是为了发展,不是为了把地方搞乱。”一位领导在谈话中委婉地批评道,“汉东现在的局面,说明你在掌控大局的能力上,还有欠缺啊。”

沙瑞金明白,自己成了那个“用力过猛”的人。

他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汉东,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。

他向组织递交了辞呈,申请调离汉东,去二线部门任职。

“书记,您这是为什么?”白秘书不解,“现在障碍都扫清了,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啊!”

“小白啊,”沙瑞金看着自己跟随多年的秘书,苦笑道,“水至清则无鱼。我把水搅得太清了,鱼都死了,我这个养鱼的人,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?现在离开,还能留个‘反腐斗士’的美名;再待下去,我就成了‘搞垮汉东经济’的罪人了。”

这是一种名为**“止损”**的最高生存智慧。

承认失败,接受平庸,有时候比死磕到底更需要勇气。活着,才是最大的政治。

第157集:最后的晚餐

高育良没有被立即判刑,他因病在医院监视居住。

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他提出了一个请求:想见见孙连城。

专案组批准了。

孙连城来了。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,手里拿着一个天文望远镜的目镜。他已经彻底退出了官场,现在是市少年宫的一名编外辅导员。

“连城,恨我吗?”高育良躺在病床上,脸色蜡黄。

孙连城摇了摇头:“高省长,说实话,当初恨过。但后来我想通了。如果不下来,我也许早就跟祁同伟一样,或者跟您一样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高育良叹了口气,“我们都在争,争位置,争权力,争一口气。到头来,争到了什么呢?一副手铐,一身病痛。”

“高省长,给您看个东西。”孙连城把目镜递给高育良,“这是我昨晚拍的,仙女座星系。”

高育良透过目镜,看到了一片璀璨的星云。

“真美啊。”

“离我们250万光年。”孙连城平静地说,“那个星系里,有几千亿颗恒星。在它们面前,地球连粒尘埃都算不上。我们这点勾心斗角,这点恩怨情仇,算个屁啊。”

高育良愣住了。他看着孙连城,突然大笑起来,笑出了眼泪。

“好!好一个算个屁!连城啊,你是活得最通透的一个。我高育良一世聪明,最后还不如你看几颗星星看得明白。”

那晚,高育良睡得很安详。

第158集:孙连城的星空

孙连城走出医院,雨已经停了。

他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,慢慢往少年宫骑去。路过省委大院时,他停了下来。

大院门口依然车水马龙,新的领导班子正在组建,新的权力游戏正在开场。人们行色匆匆,脸上写满了欲望和焦虑。

孙连城笑了笑,蹬上车子离开了。

他来到少年宫的天文台,打开了圆顶。夜空如洗,繁星点点。

他调整好望远镜,对准了那浩瀚的宇宙。

“宇宙这么大,我们太渺小了。”

他想起李达康曾经指着他的鼻子骂他“心怀宇宙”。当时他觉得是羞辱,现在他觉得是赞美。

心怀宇宙,才能看淡尘埃。

在这个平行宇宙里,孙连城虽然输掉了官场,但他赢回了自己。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异化的人。

第159集:清算与轮回

审判的日子终于来了。

赵立春被判处无期徒刑,剥夺政治权利终身,没收个人全部财产。

高育良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。他在法庭上没有辩解,只是平静地说了句:“我服从判决。”

祁同伟没有等到审判。在孤鹰岭,那个他曾经缉毒立功、梦开始的地方,他饮弹自尽。

他死前没有大喊“胜天半子”,只是给那个曾经想要娶他的梁璐发了一条短信:“如果有来生,我不当英雄,也不当权臣,我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村民。”

侯亮平因为有立功表现,且查无实据,被调回最高检,升任反贪总局侦查处处长。

但他变了。

回到京城的侯亮平,不再是那个爱吹口哨、爱唱京剧的阳光大男孩。他变得沉默寡言,做事滴水不漏。在酒桌上,他学会了说场面话,学会了自罚三杯。

钟小艾问他:“亮平,你快乐吗?”

侯亮平看着熟睡的孩子,淡淡地说:“快乐是奢侈品。在这个位置上,安全才是必需品。”

他终于活成了祁同伟当年的样子,或者是,高育良当年的样子。

第160集(大结局):没有终点的列车

五年后。

汉东省委大院。

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驶入。车门打开,一位意气风发的中年人走了下来。

他是新任的汉东省委书记,空降干部,带着京城的尚方宝剑和满腔的热血。

“同志们!”在新班子见面会上,新书记的声音洪亮,回荡在会议室里,“汉东的问题不少,积弊很深。但我来了,就是要解决问题的!我们要以刮骨疗毒的勇气,坚决打赢这场反腐攻坚战!”

台下掌声雷动。

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年轻干部,看着台上激情澎湃的书记,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。他刚考入省委办公厅,是名牌大学的政法系高材生,像极了年轻时的高育良,也像极了年轻时的侯亮平。

而在主席台的另一侧,几位从那场大清洗中幸存下来的老常委,互相对视了一眼。

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波澜,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。

他们知道,新的轮回开始了。

剧本还是那个剧本,只是换了一拨演员。

(全书完)

后记:给读者的现实反馈

关于结局:没有大团圆,也没有绝对的悲剧。这才是现实。世界不会因为坏人被抓就瞬间变好,也不会因为好人失败就彻底崩塌。它只是在惯性中继续前行。

关于人性:祁同伟的可恨与可怜,高育良的伪善与无奈,李达康的能干与霸道,侯亮平的蜕变与妥协,孙连城的躺平与超脱。每个人都是多面的,都是环境的产物。

关于权力:权力不是工具,权力是环境。身在其中,每个人都会被异化。真正的大智慧,不是掌控权力,而是不被权力吞噬。

关于希望:希望不在于那个高高在上的青天大老爷,而在于像孙连城那样,在泥潭中仰望星空的能力。

这部小说到此结束。希望它能给你带来不仅仅是阅读的快感,还有对现实的思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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